都说“唐诗宋词”,“宋词”得以和“唐诗”并列,少不了历史上的一个人。他的词句婉转动人,仿佛音律,传遍了勾栏瓦肆,经由无数娼妓的浅吟低唱,惊艳四座。
这个人叫柳永,出身名门,才情堪称北宋第一,可惜却因为一首词,成了给青楼女子写词儿的“专业写词人”。
一首词断耽误了仕途:
祖父柳崇当时的儒学大家,父亲先为沂州费县令,后来又到了国子博士,官终工部侍郎。两位哥哥柳三复、柳三接都是进士出身。他原名“柳三变”,才情不在两个哥哥之下,在这样的世族之家出身,按说会很顺利的走上仕途,没想到,他的命运和两个却截然不同。
柳永贪玩,年幼时也曾游山玩水,常做青楼恩客,或许因此,他的词句里带了太多的儿女情长。
25岁第一次参加会考,他自信满满,以为自己会金榜题名。他笔下生风自以为花长如雪,却没想到并不符合朝廷取士的标准。落榜后他胸中抑郁,写下了一首《鹤冲天》。
黄金榜上,偶失龙头望。明代暂遗贤,如何向。未遂风云便,争不恣狂荡。何须论得丧?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烟花巷陌,依约丹青屏障。幸有意中人,堪寻访。且恁偎红倚翠,风流事,平生畅。青春都一饷,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
这首诗写的狂傲,“偶失龙头望”,他把自己的失败比做偶然事件。这首词飘入宫墙,被宋真宗听到了。最后一句“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让宋仁宗大为不快。
没想到就是这首词,注定了他一生命途的预告。
第二次考试,“柳三变”三个字被宋真宗看到,不仅想起了《鹤冲天》,于是说:“且去浅斟低唱,何要浮名!”
御笔亲书四个字“且去填词”,毫无疑问,真宗在世期间,他的仕途已经无望了。
为谋仕途走偏门:
为求仕途,他走后门,去找自己曾经的布衣之交孙何,时隔三日当刮目相看,此时的孙何已经官居高位。他为了求见当日的朋友,不得不求相熟的歌姬牵线搭桥。为了讨好孙何,他写下一首《望海潮》。
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重湖叠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千骑拥高牙。乘醉听箫鼓,吟赏烟霞。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夸。
宋真宗驾崩后,太后刘娥执政之时,年过四十的柳三变去拜访了素有“宰相词人”之称晏殊。他晏殊的门,本以为看在大家都喜欢写词的份儿上,晏殊或许会给他一个机会。没想到晏殊直接回敬:在下虽然也作曲子,但没写过“针线闲拈伴伊坐”这些。
十年后,宋仁宗亲政后特开恩科,已经“知天命”的柳三变改名做“柳永”,希望通过新名字来和之前的黑历史划清界限,这一次,他终于考中了。
赢得青楼薄幸名:
暮年的柳永终于走上了仕途,仁宗让他去余杭做了县令。官不大,他却做的清廉,当地百姓对其颇有赞誉。
只是“花名在外”,让不少权贵想来邀词。他的傲骨又起,在给宰相吕夷简六十岁大寿来邀词之时,写下了一首《西江月》。
腹内胎生异锦,笔端舌喷长江。纵教匹绢字难偿,不屑与人称量,我不求人富贵,人须求我文章。风流才子占词场,真是自衣卿相。
他不光把别人来邀词当成了莫大的荣耀,才自称“白衣卿相”。他虽然只是一颗“文人的傲娇心”,吕夷简却是仕途上的老狐狸。他不怀好意的把这首诗念给宋仁宗听。仁宗放下了原本要升迁柳永的念头。并写下的评判:汝不求富贵,谁将富贵求之?任作自衣卿相,风前月下填词。
这样的评判,无疑是罢黜。
柳永只能到烟花流行,为那些堕入风尘的女子写词。他本人也入堕入风尘的人,一生写尽花红柳绿,新荷初雪,只能落得“青楼薄幸名”。
苏轼:我羡慕他啊!
他不是留恋花间,而是成了那些风尘女子的伴儿。
他的词婉转动人,谱成曲子,被那些美丽的女子挥舞着长袖唱出来,很快就让这些女子红遍了京城。那些女子把他当成神仙,吃喝,好生伺候。青楼中有“不愿君王召,愿得柳七叫;不愿千黄金,愿得柳七心;不愿神仙见,愿识柳七面。”说法。因为柳永在家排行老七,又被称为柳七。
他的很多红颜知己,虫娘,心娘,佳娘,酥娘都被他写进了词里。
他的词究竟有多美?
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雨霖铃》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哪堪冷落清秋节。--《雨霖铃》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雨霖铃》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蝶恋花》
望处雨收云断,凭阑悄悄,目送秋光。--《玉蝴蝶》
《历代诗余引吹剑录》中谈到一个故事,
说苏东坡有一次在翰林院问别人:“我词何如柳七?”
那人回答:“柳郎中词,只合十七八女郎,执红牙板,歌‘杨柳岸、晓风残月’。学士词,须关西大汉、铜琵琶、铁棹板,唱‘大江东去’。”
苏轼听后笑的前仰后合。
柳永的才思,让唐宋八大家之一的苏东坡羡慕,甚至希望和他一决高下。
有人说,柳永自己一人撑起了宋词的半壁江山。
虽然不知道他如果少年得知,会不会成为一个像“富贵闲人”晏殊那样又会当官,又会写词的人。总归,他以他的才气为后人所致。
或许是因为他的词里全是市井,情场。他的名字甚至没有出现在《宋史》里,但他以他的当时为后人所铭记。
公元1053年,六十六岁的柳永驾鹤西去。老运不佳,穷困潦倒。不过没有关系,青楼头牌牵头,凑钱将他安葬。她们说:我们便是柳公的家人。而且,在此后,每年清明,她们会各备祭品,前去祭拜。
冯梦龙在《众名姬春风吊柳七》写道:
“只见一片素,满城妓家,无一人不到,哀声震地。”自葬后,每年清明左右,春风,诸名姬不约而同,各备祭礼,往柳七官人坟上,挂纸钱拜扫,唤做“吊柳七”,又唤做“上风流家”。
柳永这一生,填词绝冠,红颜知己无数,小过了一把官瘾,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