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晓曲》
温庭筠
家临长信往来道,乳燕双双拂烟草。油壁车轻金犊肥,流苏帐晓春鸡早。
笼中娇鸟暖犹睡,帘外落花闲不扫。衰桃一树近前池,似惜红颜镜中老。
这是诗还是词?
如果早些时候,或许多数人就不会往词的方向想。但是,写下这首诗的人是温庭筠,这就很麻烦了。其一,温庭筠本就是填词的大家,花间派的鼻祖;其二,这首《春晓曲》读起来像极了《木兰花》。
以熟悉的格律来看,这应该是仄韵的诗,而不是《木兰花》。
晚妆初了明肌雪,春殿嫔娥鱼贯列。笙箫吹断水云间,重按霓裳歌遍彻。
临春谁更飘香屑?醉拍阑干情味切。归时休放烛光红,待踏马蹄清夜月。
——李煜《木兰花》
城上风光莺语乱,城下烟波春拍岸。绿杨芳草几时休,泪眼愁肠先已断。
情怀渐觉成衰晚,鸾镜朱颜惊暗换。昔年多病厌芳尊,今日芳尊惟恐浅。
——钱惟演《木兰花》
燕鸿过后莺归去。细算浮生千万绪。长于春梦几多时,散似秋云无觅处。
闻琴解佩神仙侣。挽断罗衣留不住。劝君莫作独醒人,烂醉花间应有数。
——晏殊《木兰花》
从五代到宋,《木兰花》的格律基本就是“中平中仄平平仄,中仄中平平仄仄。中平中仄仄平平,中仄中平平仄仄”,而温庭筠的《春晓曲》在格律上隐约是接近律诗的句式(仅仅只是接近,这是古体诗,并没有格律),只是用了仄韵而已。那么是否就此判定温庭筠写的是诗而不是词呢?
并不能。
虽然后世有关《木兰花》、《玉楼春》的格律都有了定式,但是,这个唐教坊曲原本是什么样并没有传下来,说是后来修改完善过也未可知,毕竟在已存作品中,还没有更早时期的《木兰花》,即便是韦庄,也是晚于温庭筠的。所以,当存了《春晓曲》是不是词这个概念的时候,这个问题就愈发的扑朔迷离。
尊前拟把归期说,欲语春容先惨咽。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离歌且莫翻新阕,一曲能教肠寸结。直须看尽洛城花,始共春风容易别。
——欧阳修《玉楼春》
至于《春晓曲》是否《木兰花》、《玉楼春》的前身,这么学术性的问题研究起来就更加麻烦了。毕竟温庭筠是填词祖师爷那一辈的人物,他的诗作会对以后填词有影响也是情有可原的。诗还是词对于普通读者而言本来没什么区别,只是这就苦了一些喜欢朗诵的人,在朗诵前究竟是介绍“一首诗”还是“一首词”呢?
总的来说,说是诗还是词都对,而诗这个概念无疑更广,因为词本就脱胎于诗,或者说格律诗,都是古典诗歌的一种体裁。但是,如果让我选择的话,我更愿意接受《春晓曲》就是早期《木兰花》的说法,因为读起来太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