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在窗台边,细心地挑出
这束光线中的白发,一根也不漏掉;
父亲抓紧最后的时机,梳理它,
一副老花眼镜,不放过最细微的凌乱;
多好听的声音啊,祝福在弟弟的弹拨中
升起。
他很小,婚姻还很遥远;
好了,现在这束阳光,可以一直照进
我的新房,一直照到床上的红绸被面;
但是妈妈,总得先吃点东西,我不能
在婚礼上晕倒。
你瞧,血管是
空的,胃是空的,发出金属般的鸣响;
新娘在哪里?
新娘被五花大绑,扔在卡车的拖斗里,
卡车一刻不停,奔驰在我起伏的丘陵
在属于历史的天空盘旋
保持着时间和空间的距离
既没有狂喜也没有悲哀
低下头
底下是一块杀伐的土地
以如今已沈埋的铜戈铁戟
以不须眨眼即至的枪炮子弹
以猝不及防的流言与蜚语
以相沿成习的斗争与贬谪
以冷感与冷漠
刺穿多少人的胸膛与心灵
在属于历史的天空盘旋
保持着避免伤感的距离
一千英里以下的真实
只能透过窗口的云雾去看
只能透过一帧帧刻意经营的旅游图片去看
只能透过诗词歌赋去看
那盛唐的乌托邦
在语义暧味的文化史里酿造着
在落地之前
视网膜残留的山川幻影
应不应该扫除
是不是及时
给自己以充分的鼓舞
全看海关人员的脸色而定
全看机场外野鸡车司机的良心而定
全看城里有多少勒索的窥伺而定
至于地下的考古挖掘
与夫地上的城池楼阁
就留给蜂拥而至的观光客
糟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