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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白日的泉水》
    白日的泉水流向大海 在赤裸的鹅卵石间 一个水晶少女在水里消融 而另外的泳者被南风吹透像虚幻的气泡在水面浮动这时全城的道路敞向大海全城的少年翻开波浪 寻找一个姓名她太美 太明澈了以至于不能在世上留下阴影一道白日的泉流 终将回到海里而一百斤露水 是否太重她必然要滴落 像石英挤出玻璃的汁液让我们内心变空变疼 不 她不是沉下去了而是取道大海在深处消融像一块冰松开了细密的锁链 重新流动白日的泉水清清依旧 永不停歇一个女儿疲倦了 睡入水中海边的木门依然开着南风吹拂着窗帘 桌上的闹钟还在走动而她已永不再回来她已是一个波浪 一个透明的梦境在她走过的城市里 人们在流泪汽车穿过空阔的街道 发出了轰鸣
  • 《徐文友》
    有一个朋友留在十九岁就不再往前走了其实他有足够的精力可以从乡间小道走到城里在明亮的灯光下看书或者居住但是他留在了原籍在他母亲的村庄近旁找到一块安静的地方独自休息许多年他一直呆在那儿不再计较日月也不再关注身外那些不值钱的东西有一次他从我梦里经过好像生怕我拦住他而加快了脚步我说:
    徐文友我今年46岁了而他笑笑不说话躲开了我的目光我看见他有心事他的心事不是关于死亡而是再生。
  • 《一个修自行车的人》
    一个曾经给我修过自行车的人现在我找不见他在街道的拐角他的烂摊子总是摆在那儿脏兮兮的帽子乌黑的手而脸却红的发紫现在他不在已经很久不在了他的地盘空着只有落叶和废塑料袋簌簌地抖动秋天的街道空荡而寒凉总有一些人走出街口永远不再出现假如他们缩着脖子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我该是大叫呢还是出一身冷汗?
    有人传言那个修车人没了传说他溶化在空气里了有人曾经看见过他的脸浮出记忆一闪就不见了他修车的地方只有风和过往的行人而他不在他不在此处也不在别处。
  • 《清风》
    晾在绳子上的衣服几乎要飘起来去寻找它的主人 而主人在风中被阳光包围 像一只昆虫呆在琥珀里她有些透明 至少是脸和耳朵是透明的洗衣服的手在溪水里是透明的而小溪模仿玻璃向下流动在两棵树之间 绳子绷得不紧因此衣服能够悠起来衣服太轻了 里面没有人里面的人是白色的她正在水边一边洗涤 一边想着心事树影渐渐移到溪边细碎的叶子映入水中就像哄不散的鱼群这时清风从南边吹起她的头发又吹过绳子上的衣服 隐入清山一侧——那里有炊烟升起 有鸡鸣隐在稀疏的瓦屋中
  • 《缓慢消失的岁月》
    如果时光冲毁了大坝 那是看不见的洪流在决堤 它缓慢的大潮一寸寸逼近而不是一泻千里正如一个人慢慢地老下来 他的来日不多他的光荣属于过去他需要一个安宁的黄昏跟随钟表的时针上路 也需要一个渊博的大海 沉下思想中的星辰倦于闪耀的油灯使旷野暗淡倦于奔流的热血使黑夜变红他需要更深的沉默 加深这一切这是命运向他敞开了宽大的河口而岁月在流失 一个人接近了大海才能有浩瀚的胸怀 一个人老了才有资格说出人生的不幸他走到今天使岁月增加了深度他呼吸 有如一块化石恢复了体温他无情地老下去 把看破的红尘吸进肺里把纸包的火种埋进深坑在阵阵遥远的风声中一个世纪翻过高山扑向原野生命在倾斜 但时间支持了他有如稻草支住了一根木棍生活在另外的地方迈着阔步春青加上更多的青春 必将翻滚后浪推着前浪 新人推着旧人当我们错误地说:
    青春永驻一个老人笑了 他像沙漠下的河流一样平静已没有什么能使他激动 他老了离永恒只有一步 但他走得很慢就像缓慢消失的岁月那么从容 镇定 他不停下 也不回头看看世上古老的人群
  • 《恼人的春天》
    我已满眼沙子 而风还不饶恕饶人吧春天 别再胡闹了别把尘土扬得满世界都是在寒冷的冬天 我们没有埋怨在炎热的夏天 我们用出汗来降温春天花朵多么好看谁也不该用沙子对待花瓣在派出的蜜蜂尚未降临之前在果实没有上升到枝头之前春天应该羞涩 含情而不语如果春天也变成泼妇我决定终生不娶我决定不从春天经过而直接地从冬天进入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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