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愚相去,算其间能几。
差以毫厘缪千里。
细思量义利,舜跖之分,孳孳者,等是鸡鸣而起。
味甘终易坏,岁晚还知,君子之交淡如水。
一饷聚飞蚊,其响如雷,深自觉、昨非今是。
羡安乐窝中泰和汤,更剧饮,无过半醺而已。
洞仙歌·丁卯八月病中作
洞仙歌·丁卯八月病中作译文
贤愚相去,算其间能几。差以毫厘缪千里。细思量义利,舜跖之分,孳孳者,等是鸡鸣而起。
人有贤愚之分,他们中间能差多少呢?不要小看了这个区别,可以说:差之毫釐,缪之千里之远。仔细地想想,义与利是舜与跖的分别。他们都鸡鸣即起,孳孳不倦地作事情。为善的就是舜的徒弟,为利的就是跖的徒弟。这两种人我们一定要分清楚。味甘终易坏,岁晚还知,君子之交淡如水。一饷聚飞蚊,其响如雷,深自觉、昨非今是。羡安乐窝中泰和汤,更剧饮,无过半醺而已。
醴的味道甘甜,但它终久容易坏;水没有味道,它就能长久保持本色不变。我到了老年还知道一个道理:君子交朋友淡如水。吃一餐饭的时候,聚集一大批飞蚊,它们的响声如雷。现在想起来觉得:昨天错了,今天对了。我很羡慕能在安乐窝里有泰和汤喝,即便是剧饮也不会醉,但只打算喝个半醉就行了。洞仙歌·丁卯八月病中作注解
洞仙歌·丁卯八月病中作背景
宋宁宗开禧三年(1207 年)八月,辛弃疾六十八岁,他最近一次接触军事时局,应该要算作半年多前赴临安陈述了。当时朝廷将他留在临安,打算授予他兵部侍郎一职,他拒绝任命。错过机会尽管偶尔难过,但他没有后悔。“(韩)侂胄岂能用稼轩以立功名者乎?稼轩岂肯依侂胄以求富贵者乎?”这句话他牢记于心,且真心实意地认定了这一点。他与韩侂胄,本就是两路之人,更何况两者相交,若出于叵测居心,必定会味甘以绝,这便是小人之交了。思至此,辛弃疾有感而发,随即提过笔来,写下一首《洞仙歌·丁卯八月病中》。时稼轩已归居铅山,八月染疾,九月卒,最终成为绝笔。
洞仙歌·丁卯八月病中作赏析
这首词是稼轩逝世前一个月写的,是他最后的一篇作品。他一生中,遭到过无数次的摧折与压抑,诬陷与欺骗。最后,他深知要实现图谋恢复的大志是绝无希望了,于是他便归老铅山,拒不出任。但这时,他的内心世界并不是风平浪静的,他有悲痛、有愤懑、有感慨、有不满、有是非之感,有爱憎之情,只是,他那曾经震惊人心的洪大歌声,这时已最后一次地低沉下来了。
上片“贤愚之间,相去能有几何?”稼轩似乎将要取消贤愚、邪正之辨了。但是,没有,当然也不会那样。“失之毫厘,差以千里”可见在他的心胸中,邪正、贤愚还是泾渭判然,绝不同科的。他的意思只是:贤愚之间,其实虽相去千里,而在表面上却常常鱼目混珠,相差甚微,要精审地辨别这毫厘之差,进而识透其千里之别,常常并非易事。下二句,即承此意写下。舜之徒与跖之徒,一为义,一为利,其本质不同,判苦霄垠,但表面上却同是鸡鸣而起,孳孳不倦。因而,要区以别之,正是很不容易的事。上片数句,全是议论,但由于其中凝聚着作者备历世途、饱经风霜后的深广的感慨,是“带情韵以行的”,因而,它仍是道地的诗的语言。
下片前三句,以君子之交与小人之交作比,重在揭露朋比为奸、作威作福,而又朝亲夕疏、苍黄反复的小人之交的丑恶本质。下边紧接以“深自觉昨非今是”一句,表现了作者对自己此前一度由于审辨不明而暂与小人同路的悔恨心情。这显然主要是指他浙东再起后一段经历而说的。末三句以美字领起,乃对退隐生活的企美与赞慕之意。这时,他已归老铅山,退居他的“安乐窝”中了,故此三句实亦即“今是”二字之具体内容。
辛弃疾在病中对自己的一生作了一番回忆,他经历了农民起义,青年时代就踏入官场,迭经波折,有欢乐,有悲哀;观察了从皇帝、权臣,到一般官吏,更结识了数量可观的农民,从而对人的贤愚优劣有了个认识。此词起笔谓贤愚之间,虽相去千里,但在表面上却常常鱼目混珠,相差甚微,要精审地辨别这毫厘之差,并非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