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炼丹者巷22号

[现代]陈东东

白昼显形的土星是忧郁的像一盏弧光灯空照寓言像一颗占卜师刺穿的猫眼它更加晦暗,
隐秘地剧痛缩微了命相的百科全书当我为幸福委婉地措辞给灵魂裹一件灰色的披风它壮丽的光环是我的疑虑是我被写作确诊的失眠症不期而来了巨大的懊悔它甚至是虚无,

像我的激情像激情留出的纸上空白它因为犹豫不决而淡出或者它从没有现身于白昼那么我看见的只是我自己是我在一本中国典籍里在一面圆镜,

在一出神迹剧阴郁的启示下看见的我自己--啊土星--!

漩涡它壮丽的光环是我的幻视是我混淆记忆的想像力不期而来了意愿的雪崩它甚至是悖谬,
像我的精神照耀我拒绝理喻的书写……………………航空公司的喷气式飞机划过晴天那漫长的弧线是一条律令它延伸到笔尖,
到我的纸上到我为世界保持安静和孤独的夜晚。

--我坐在我的半圆桌前我头上的星空因我而分裂那狂喜的弧线将贯穿一颗心如一把匕首在其中剜转它是极乐的,
并表现为痛楚表现为持诫的全部苦行和背弃性仰望。
--我坐在我的半圆桌前航空公司的喷气式飞机掠过乐园我头上的星空因我而分裂仿佛金钱豹内部的猫性破膛而出而一只大张开翼翅的灰背鸦其飞翔的骨骼被提前抽象了--我坐在我的半圆桌前一个笔尖划出一条新的弧线我沉溺于我的现实生涯幻化生涯,

那双重面具和两难之境。
我四周的风暴来自我匕首剜转的内心--我坐在我的半圆桌前,

上面的星空,

因我而像一副对称的肺叶……………………然而我倦怠,

在那些下午古董打字机吐出又一份应急文件。

透过办公室紧闭的钢窗,
或者透过那形式开放的夏季钢窗,
我仍旧看见乌有的土星在黄昏天际下面是城市带锁的河流--那滞涩和缠绕翻卷起夜色的只言片语我知道是打字机将它们吐出而吐出打字机铿锵键盘的是公务神额角豁开的裂口家神却更甚于至尊的公务神他吐出有关真理的碎片他令我快活,
当我是恭顺的我会于绝望间看到我梦中丧失的可能性,

我会以为他给了我足够的世俗信仰因而在一根虚构的手杖上我刻下过--反面的野心和征服的铭言,

它或许能支撑我在灰烬中苏醒的欲望。

当欲望是我的全部存在,

那真实的手杖就是我死后才到来的晚年……………………一匹怪兽将获得速度,
将变形为往还于记忆和书写的梭子它织出了我的颤栗和厌恶我的罪感,
对往昔的否决它黄鼬般大小的身体疾掠,
像一把扫帚,
魔幻女裁缝骑着它飞回它不仅是时间,

是刻骨的虚构是童年噩梦的精神性异物在环城路口的圣像柱下它又带给我最初憬悟的性之惊惧。
女裁缝升起大蜥蜴面庞自行车磨圆了拐向成长的懦弱街角那怪兽也将获得翼翅,
自行车将飞越小学校唯一的沥青篮球场朝向过去的龙头一偏,
它又飞越了夏季旗杆、招展的香樟树红瓦屋顶下空寂的教室和我在绸布店独享的挫折钢圈急旋,

啊急旋的表盘急旋的指针抹去了隐秘而另一根圣像柱指针之下时间被歪曲、歪曲地重现仿佛土星中变形的暗影那黄鼬般大小的、我内部的异物……………………教育却不是一对刹把,
可以被捏紧控制一个人向往疾病的发疯速度教育虚设,

像怪兽自行车锈死的铃,
像女裁缝多余的第三只乳房在一朵压低的金云之下少年时光被平庸覆盖被假想的常识和禁忌光环圈定于苍白、森严、点缀贫乏的神圣无知。
自行车又穿过午后广场它撞翻了花坛、教堂玻璃门晾晒着妓院风信子被单的竹头架阵它再快一点,

像体育课镀银的冲刺哨音礼仪课浸泡于苦涩的酒中礼仪的冰块,
在社交欢宴间溶化为喧哗。
--我能够听到的仍然是晴天下镀银的哨音呵斥的篮球迅疾重击我坍塌的肩。
用以抵御的也许是词语是作文簿里的扯淡艺术或者,

无言,

窘迫地挺立像一幅旧照片展示给我的仿佛孤独和稀有的麒麟古板、腼腆、局促不安直到颤抖--在众人之中我自我隔绝了……………………一阵旋风也许塑造了环形楼梯伸向混乱的通天塔高处。
那里浑浊的月亮蔑视着我,

而我却因为存在的过错,
被罚站在冬夜的危楼阳台一阵旋风,

扭结冷却于胸中的火焰父亲的火焰则如同旋风眼是幽蓝深奥的训示之火、寂静之火、震怒中到来的判决之火它也是神圣的无名之火。
啊无名神圣,
向上的途径是绊索铁丝网是蛮横的否定和迎头痛击,
是我在阳台上,
被旋风卷入的孤寂炼狱我忍受的姿态趋于倾斜在适于梦游的阳台围栏前我有更加危险的睡眠。
而睡眠深处,
我缺少一种必要的平衡力我缺少父亲的闪电品质、雷霆品质一个宇航员征服土星的自信和狂妄。
当一阵旋风实际上摧毁了通天塔理想,

那向上的楼梯也伸向惩罚,
伸向更深的意志黑暗和权力迷宫。
我相信我正一脚踏空跌进了伤口,
我豁开的额角渗出乌鸦血将污染--神圣父亲额头的尊严……………………于是我歌唱受辱的青春那也是甜美中发育不良的受控的青春。

一只手怎么能如一柄利斧?

破开内心悠久的冰海;
一只手以它色情的抚弄在走廊暗角,

采撷少年的向日葵童贞。
流动的大气又梳理出一个短暂的晴夜--于是我歌唱梦之摩托骑着它我驰过水塘、游乐场倒向混同于阳光的草垛……并且写作,

像一条姑娘蛇缠上了我精神分裂的语言宿疾缠上了我它不仅是青春病,

是寓言中奔向死角的猫之猎获物因未及改变方向而毙命它有如性隐患,

欢乐的高利贷仿佛写作者一寸寸靡烂的全部阴私。
它也是通天塔高处另一路蜿蜒,
另一根绊索晴夜里另一只抚弄的手。
于是我要一行咬人的诗、刺杀的剑--要一记闷棍!
于是我歌唱受辱的青春、甜美中发育不良的青春……………………流动的空气。
任意随波逐流的光阴有一天世界将转变为惊奇有一天下午,
我醒于无梦日常话语的青色果实被抛进了老虎窗。
天井里盆栽的大丽菊上一个中年妇女的唠叨,

是果实酸涩清新的汁液。

--母亲,
她搭着话而我正起身去迎接黄昏我看见光阴随波逐流流动的空气里青春更瘦削我看见我所歌唱的,
在纸上被透进老虎窗的土星光芒快速一阅而屋子里,
走廊上,

潮湿的石块散发一阵阵月亮气息。
它曾经被称作光芒之水汽,
在比喻中由一个形象代替。
--屋子里,

走廊上潮湿的石块散发一阵阵青橙气息我的苏醒再重复一次,

我喃喃重复仿佛大丽菊展示互相摹仿的花瓣影子在迎来的黄昏里变暗--母亲,

她搭着话。

她赋予我书写而不是讲述的能力,
在纸上唠叨。
我看见我所疑虑的诗行被透进老虎窗的土星光芒快速一阅……………………继续梦游?
--为什么要加上犹疑不确定的手杖问号--在手杖上,
新的铭言已经被刻写,

如一只乌鸦(错误的海东青)成年,

换上了新的更黑的羽毛。

在飞翔这梦游的绝对形式里,

无所依托的翅膀掀动表明一个历程的乌有。

那么为什么继续梦游?
为什么不加上犹疑不确定的手杖问号?
如果空气是肺叶翅膀的不存在现实而我的绝对雄心是栖止绝对确定的仅只是书写,
就像木匠,
确定的只是去运用斧子--他劈开一截也许的木材从木材中显形的桌子难道并不是空无?

--犹疑不确定的手杖问号又支撑我一次,

令梦游继续,

--穿越我妄想穿越的树林;

捕获我妄想捕获的群星;

而当我注目对街,

如眺望彼岸,
……一座山升起并让我坐上它悲伤的脊背去检讨不确定的人之愿望……………………光的缝纫机频频跳针遗漏了时间细部的阴影光线从塔楼到教堂尖顶,
到香樟树冠到银杏和胡桃树到对称的花园到倾斜的台格路,

--却并不拐进正拆阅一封信简的小书房我打开被折叠的一副面容她也是一座被折叠的城市如一粒扇贝暗含着珍珠她用香水修饰的肉花边呈献阴蒂般羞耻的言辞那女裁缝咬断又一个线头她带翅膀的双脚从踏板上抽离--光的缝纫机停止了工作女裁缝沿着堤坝向西她经过闸口,
又经过咖啡馆她经过暗色水晶的街角宽大的裙幅兜满了风她从邮局到法院的高门到一家杂货店到我的小书房挽起的发髻将映上窗玻璃她扮演梦游人身体的启蒙者呈献阴蒂般羞耻的性……………………我设想,

我将累垮在一封信中--先于绿衣人递送的呻吟在女裁缝腿间呼啸的沼泽里我累垮过一次,
又累垮一次。
震颤的字迹还原回到它最早发出的地址被折叠进--土星誓言和戏语抚弄的漩涡城市而那些已经被划去的部分又再被涂抹,

为了让急于却不便表白的成为污渍忍无可忍地--吐出那话儿“但信即是性”,

摹仿罗曼司交欢的节奏,
却企图变成盲眼说书人弹唱给光阴的生殖史诗,

每一声问候里有一次死亡“但信即是性”,
每一次抵达里有一个诞生。
钢笔舌尖捅破阴私邮递员进入我一个又一个无眠之夜。

--又一夜无眠一夜无眠里我期待门环第二次叩响,
那不同的抵达和问候不同的诞生和死亡,

不同的信中共同的性:
出自几乎已累垮的手笔……………………叩响门环的却不是绿衣人甚至也不是--恭歉友好的瘦弱年轻人,
或者那拥有无边权力的命运占卜师--那占卜师此刻也许在云端,

在一座有着无数屋顶和众多庭院的星宿禁城里他是否能突围?
他是否将到来?

下台阶的姿势仿佛舞蹈像一架推土机!
要奋力挤开潮涌向通天塔遗址的人类--汗湿了揣进胸怀的天启那么是风在叩响门环,
是风造访这炼丹者巷。
它不仅叩响它撼动小书房,

它的锋刃割破灯头上火焰的耳朵--“那不过是风”,

我镇静地写道,
“然而我上面的光芒摇曳”。
光芒摇曳光芒熄灭。
--我听到绝对我听到了绝对寂静的回声如割破的耳朵滴溅开黑暗“那确实只是风”,
我还在书写吗风中我写下我看不见的文字……………………缓慢的城市。
缓慢地抵达建筑物弥留如一辆街车朝终点蠕动,

时间是其中性急的乘客这性急的乘客曾咆哮在马车里曾大声催促过有轨电车其嗓门却压不下震颤轰鸣的柴油机客车,
而当一辆空调车被阻于交通的半身不遂他默然其中,

一颗心狂跳城市因为他则已经行进到滞涩的中午。

建筑物移开堤坝枕头其实是江面上阴影在收缩其实是江面上一群鸟转向它们从灵魂长出的羽毛沾染沥青,

负重掠过轮船和旧铁桥而我在它们巡警般多疑的盘旋上试探,

企图以高出倦怠的困惑视点统览这中午的缓慢和性急、弥留和抵达、意志之死和波澜般活跃的欲望之蔓延。
我企图站在标志性建筑象征的屋脊,
去迎候突如其来的天启。

土星呼拉圈偏离轨道--被臆想成瞬间永恒的超脱--一架飞机却低于期许……………………也许,

我继续上升,
到更高处俯瞰,
--但已经被戏称为膝盖的斜面我无法去攀爬那是块脆玻璃,
是薄薄的一层冰,
经不起沉重的精神性跪压那膝盖斜面只适合安放我夜半的四开本、滑翔的羽毛笔无法绕道而行的诗句,
和直到黎明才略有起色的疲惫的书写。
--这书写成为我真实的攀升,

就像死亡灵魂在其中真实地诞生了城市又展现在书写之下。

在书写之下,
城市的膝盖斜面被俯瞰统览,

仍旧经不起精神性跪压但它有空空荡荡的品质,
有空空荡荡的明信片景观:
环形广场空无一人,
街道穿过空寂的屋宇延伸进空洞静止的集市,
那里的咖啡馆座位空置,
锃亮的空杯盏反射阳光,

反射阳光中空寂的小书房。

--小书房里,

语言空自被书写所书写,
--在炼丹者巷22号,

我正空自被书写所书写……………………幸福是飘忽不定的降落伞要把人送回踏实的大地谁又在半空中选择落脚点像诗人选择恰切的词事物的轮廓正越来越清晰谁又在下降中提升了世界像身体在沉沦中纯洁爱情像一个写作者,

以无端的苦恼客观化苦恼。
现在谁又从小书房拐出,

披衣散步,
在炼丹者巷谁的头脑中一架乐器正被试奏带来跳伞般飘忽不定的音乐啊幸福那乐器会试奏出谁的生活那被设想的、在纸上也无法确立的生活。
--现在谁拐出炼丹者巷迎面进入了纯青之境?

城市或宇宙,

仅只是足够累赘的共鸣箱可究竟谁是拨弄火焰者他其实也拨弄着写作的琴弦可究竟谁是那不安的跳伞者他跟我一样,

真的能踏上那幸福之地吗?
啊炉火!
在炉火上谁会是这个世界的炼丹者?
他的现身,
在于从生活升华那虚无……………………而纯青之境!
纯青之境又正好是他的虚无之境。

炼丹者炉中的火焰更抽象,
如音乐抽象了这个世界的时间和时间他向我展示的,

他以为我觉悟的,

也仅只是作为虚无的幸福在他的幸福里我孤僻自我在他的虚无里我营救自我一个人散步,

到更远的境地骑马、游泳、划船、打短工以木匠的手势斧劈本质乌有的黄杨--令书写的半圆桌显形于技艺--令一行诗句显形于无技艺半圆桌上空的土星迂回融入又一夜我头脑中试奏的乐器停歇,

音乐寂静,

时间则依然。

纯青之境里显形的诗句是一次艳遇……是炼丹者巷口一个小蛮腰女郎的妩媚“我跟她有甜蜜的风流韵事”,
“我完全陶醉于她的节奏”,
饕餮邮筒生吞明信片,
却无法消化我宁静的醉意,
我醉意背后宁静的厌倦而半圆桌上空,

诗行本身是守口如瓶的只字不提那纯青之境的虚无啊幸福……………………因此神迹剧演变为喜歌剧弧光灯空照寓言乐池里断弦的竖琴。
因此爱情是必要的放逐是赎罪的写作忍受的鞭挞--出现在纸上,
那语言的惊愕也将被文刺进克制的惊愕引起一个精神恋爱的夜女郎惊愕,
惊愕地投入一个人羞愧的人性怀抱,
将色情理解为历炼的怀抱,

无非是惊愕之惊愕的怀抱因此弧光灯空照命运,
空照爱情--当爱情是命运深处的恐惧--但爱情是命运深处的溪流它流经太多的肮脏和贫乏。

如此艰难,

虚荣被逼迫,

陌生的同情和胆怯的肉欲,

却要从速度加剧的血液循环里抽取力量,

抽取纯洁也抽取意愿。
留下的只会是一纸婚约!

婚约的神迹剧演变为寓言一个丈夫将游离于事外:

他注定是蠢才,
随风飘逝。
--而在他遗憾地幸免的独身生活里,

他也许成圣,
也就是着魔。
不过他尽管会戴上冠冕,

结果也一样,
在床上了结……………………当一个炎夏展示它仅有的七天春光像纠缠的未婚妻同意从热烈暂且退步,
我会获得我想要的一切美景无我和书写无我,

以及另一根支撑梦想的梦想手杖--那正好是一些梦,

让我能梦见他,
如梦见不能复活的死人。
或许他只是白日飞升,
从炼丹者巷到城堡上空--在越来越缩微进蓝天的迟疑里回看梦游者回看梦游者即将醒悟的漩涡城市漩涡城市的炎夏里仅有的七天春光此刻是否已经是第六天?
已经是第六个黄昏此刻?

纯青第六次转变为幽蓝。
一个不能复活的死人注定会更暗,
他贯穿城市上空的倒影跟我的弧形笔划交叉,
是否构成了多余的判决?
判决必然的武断和草率美景无我和书写无我继续扩展梦却要将梦还给无梦,
如同春光终于把自己还给了炎夏。
“也许我又捕获了自己”--绳索或镣铐则正好是我的命运解放者……在第七天,

热烈又复活了我的沉溺……………………复活。
再生。

从一种空灵还原为肉身欲望又成为漩涡城市里带锁的河流垂暮的日光,
牵扯不易察觉的土星--这讲述的不是我--这讲述的只是我偶然看见的隐约幻象,
浮泛向晚,
在明信片反光的景观一侧,

打上了邮戳的红色印记。

七天以前,
我将它寄出,

如今那绿衣人已将它送达……由于送达,
它更加被证明是一个幻象,
是我从幻象中终于获得的想像的真实:

想像的复活和想像的再生那么这想像的力量在生长像几只灰背鸦飞回了旧地;
像所谓永恒,

从枯枝催促一棵新树一棵新树对风的招唤;

像土星周围月亮们壮丽,

窒息公务神可能的感叹我沉溺在我的多种生涯里我不曾遇见的想像的炼丹者比我更沉溺,

一半欲望托附给性(也就是信),

另一半欲望是彻夜写作,
彻夜让神迹剧,
在想像的寓言航线上飞翔再飞翔,
直到纸上的喜歌剧轰鸣(划去余生),

像航空公司的喷气式飞机……………………局部宇宙,
它大于一个未被笔端触及的宇宙。
土星局部的光芒内敛在我书写的局部时间里。

这书写的时间,
也是一个人抵达局部圣洁的历程,
也是一个人精神化局部器官的意愿,

--有如悬浮于黑暗的球那面向灯盏的一半裸露,

并且因裸露成为大于黑暗的善;

这又像尚属完好的一半肺叶,
承担了我的全部呼吸,
包括额外的另一类书写,

另一些宇宙,
满布阴霾的--另一半肺叶的充血急喘那额外的一半肺叶却并不多余它的乌云和殷红晚霞几乎是必要的局部的病痛命定,
因为终于要致命,
要在我背后跟一个意愿秘密幽会。

这幽会带来局部复苏一瞬间幸福,
清新凉爽的少许良夜--纸张上局部的诗篇完美而完美即纯青,
即炼丹者炉中单一的虚无。
诗句蕴含的纯青火焰又将被吐出,

被诗句表述为局部死亡。
它大于--全体如终极梦幻大于梦游人漫长的一生……………………或许我仅仅缺少我自己我捕获的只是我灵魂的局部--局部灵魂掩盖着我一件披风,
从灰色到荒芜掩盖我写作的精神面貌而那匹黄鼬般大小的怪兽出入其间,
或奔走于小书房奇怪地显现在父亲的嗓音里惊吓已经被催眠的儿子它成为占卜师又一个依据表明末日还没有来到。
还没有来到……还在行色匆匆的路上死亡则早已来到了纸上,
它被笔尖播洒进诗篇,
不再是一个灰色的局部。

它迅速扩展为耀眼的白色,
封住继续吟唱的喉咙。

死亡是更为无视的怪兽黄鼬般大小的凶兆之猫被占卜师刺穿了剧痛的眼睛死亡的变形记更为直接如弧光灯照亮的那一半黑暗被黑暗隐去的,
也仍然是死亡--每一种邪恶、每一种罪孽、剧痛中每一种巨大的安祥……………………现在你来到这幽蓝的门牌,

变幻之猫,
黄鼬般大小的土星之异物现在我也重回这门牌,
它的纯青锈成了暗红。
一阵风轻抚,
一阵风睡去。
正午的烈日像炼丹者不慎倾倒的八卦炉,
浇淋一个回首的幽灵一个丧失了形象的诗人。
现在你来到的几乎是炼狱,
我来到的是一座地上乐园。
--火焰的蓄水池悠深清澈,

火焰的喷泉则残忍而激越火焰是占卜师揭示的天启--令我的倒影……是你的无视--令我的倒影是你被刺穿的无视之猫眼,

隐秘的黑暗电击趾爪你更为盲目,

从门牌到屋檐,
到我的小书房,
到鸟笼空悬的老虎窗哑然你的皮色在夜晚混同于金钱豹星空你的猫性负载大于宇宙的不存在--啊当我已不存在,

你纵身一跃你掠过的仍然是我的半圆桌,
是半圆桌上,
我仍未合上的中国典籍而当你仍然无视这典籍,
无视这寓言--请杀死我吧--悖谬的典籍说--否则你就是……你就是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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