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出生正是你死亡
但我看见你
走过大山大海走过虚空茫茫大块
然后伸手——我被推出子宫
(我如此看见)
我走下摇篮我也爬出墓地
你背对着我
我说你不必认识我其实你
就是我
虽然
我的帽正是你的鞋
你的腿毛是我繁茂的髭
我的眼镜暗喻着你的脚铐
但我的精液混合有你的经血——
我们以肚脐为圆心旋转着人世之旅
一体却永世不知你是我的背面
你唾手可得的挚爱正是我一再的跌落
你双颊飞扬的桃红是我呼吸里萧索的苍绿,我是
你的第一次手淫呼应着我的初经
我的饥饿源自你无魇的饱足
你在前呼后拥当中遗以我完整的孤独
你胸前飘扬的领巾是我磨损的灰败的袜——我是你
同一棵树上的另一颗果实。
同一道流里的,被遗忘的地下支流
在你涨起的月圆里我正削瘦着自己
我知道我只能在这永世的疑惑中渐渐死去
我将如一般女人一般老去死去当
你捎来一朵蒲公英慰我你看
你说:我们都是生命的种籽而风是业力
落地是机缘我们合当有来世无数个来世……
只是我倦了我真的
倦于再充任彼此立体的影子
“是,”我俯首在因果汹涌的欲望之洋中眺望
那已永远沉落在海底黑暗礁岩里的自己
我伸手捞起但捞不到任何确切不移的记忆我说:
“或也不是,”当你以蝴蝶之姿前来探询我花的前世
那时,我正好已对花季感到厌倦
我想念死亡我说那当如
过去未来间任何一瞬一瞬当中
一切皆已俱足我说:
那时我们或许就不必再如此辛苦背对——
那时你正缓缓转颈
天坼地崩成住坏空
仅仅六亿劫数如风云变幻你正转头
仅仅仅六亿个我无比真实
仅仅六亿个我也无此虚幻
是我,呵你正是我(喜极而泣)
你无声的回声充塞着震动的宇宙
巨大而且钜细靡遗
大千大千你说(我说):真相已永远湮灭
请正面对我
然后说
何不,说:是,或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