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小的雪在暗处推动我。
入口处的陌生男人替代我走进浴室,
他呼出的酒气,
像鱼儿钻进大海汇入扑面而来的,
更多浴客呵出的积雨云。
他甚至坠入了行走的梦中,
翘起拇指,
夸赞多年不见而仍能一饮而尽的谢黑桃。
河水的温度让他醒了一会儿,
他以为梦见了火山却发现只不过是冲浪池吞没了自己。
他坚持睁着眼走进桑拿房,
舀起一瓢水泼向木箱中的火山岩。
尖声跳起的水汽带给他难得的伤感——家乡占有了他的每一个假期就像婚姻买断了忠贞的女人,
直到她不再年轻。
她把湿毛巾蒙在脸上,
决不是因为羞愧,
他觉得自己早已过了那个年龄,
他只是为了躲避热浪能够呼吸,
能够不去看身边那群搓泥的河马。
究竟被汗水一点一点挤出身体,
他离开堆满扁扁大腹的木凳,
走向冰水池但只伸进去一个手指,
就打消了念头他强调自己是温带的生物,
应该在适宜的水温里完成进茶前的沐浴。
细小的雪覆盖了我和脚下农民承包的田埂。
他们的女儿呆在二楼,
他的对面,
休息室入口的沙发上这里是她们耕作的田埂。
他的出现让她们失望,
他的脸上写着报纸上描述的未来那是一桩乏味头顶的事,
不允许任何一个男人专有的女人,
将被任何一个男人专有。
相比之下她们更欣赏跑来跑去,
一心想为女客捏脚的茶童那孩子嘴上刚冒出一层绒毛,
却装着一肚子谜语、笑料和段子,
如果缺了他,
这个世界将是道理的,
就像一种挺艺术的姿势。
她离开顾镜自怜的她们,
走向正在抠脚、喝茶的他他不是一匹河马,
但她坚持自己海豹般的姿势能够让他搁浅,
她的手指,
弹奏了几下空气,
又轻轻划过他的锦囊,
她要向他推销四十分钟神圣的黑暗,
帮助他,
回到母亲为他缔造的黑暗中让想象力为他施洗。
他不是教徒,
所能做的只是胡乱夸奖,
他办出她所信服的人生巅峰的化身:
电影明星、歌星、模特、青春大使、形象代言人而他自己只是个火车司机,
明天就要下岗,
就要跌入人生的谷底。
他为她们的牺牲而感慨,
但无力购买这半个人类的节日。
她听到了她们吃吃的笑声,
在背后就像一堆爬上她脊背的蛇,
而她的脚下踩着松软的田埂,
她和向日葵站在一起,
那是她父亲亲手种下的,
她的门齿上,
还留着它们果实的痕迹。
细小的雪从内部挤压我。
新续的菊花在我黑暗的管道中流淌。
写诗的时候,
我梦见了什么,
一种魔法?
一种叙述不是来自主动者,
而是来自被动者,
它就孕育着避雷针的魔力?
我洗浴着,
我蒸发着,
我阴干着我提着壶,
我运着力,
我掀开镜子,
我取出帽子我忍受着怪味、汗水、疲惫、厌倦,
我点上一支烟,
然后又掐灭,
我失足跌进水池。
叙述与替代使我苏醒,
我扳动了流水的轴,
它就在那里,
它改变着冲刷的速度它衡量着快乐的密度,
它为肉体的田野作证它是兰汤,
它是时光,
它就是容纳我衰老的混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