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英台近·梵众姨丈以苏小墓草一株见遗
父亲,在门口送我远行
我要到山上避难
避感情的灾难、思想的灾难
然而,这种灾难父亲不知
父亲挥一挥手
不知我已化成一片停驻山中的云
在一座无名的山中
我忙着,忙着人类的本能∶求生
我找到一个潮湿的山洞
那个山洞称它为大饭店
里面黑暗,各种野兽和我住在一起
我们互相吃着对方
吃至对方只剩一身骨骼
包括我,我的骨骼
洁白得如一块玉
在山中发出慑人的寒光
我仍然活下来
在山中分散身上所有的牵挂
头发丢在草丛里,任由它生长
眼睛嵌在石壁上,还睁睁的望着
耳朵贴在松树梢上,终日聆听着
鼻子吊在洞口,无力的呼吸着
嘴埋在泥土坏,挣扎的说着
牙齿葬在野兽的身上,愤恨的咬着
脚掌,掷进山谷里,又往上走着
一步一步的,它走了上来
我活得多快乐啊
这山中,是我的乐土
我称这块乐土为台北
我把心抛在这里
也把脑抛在这里
我就没有感情和思想
也就没有这些灾难了
这一座山,它收集了
我最痛苦的一切
我在山中,快乐的走着
和豺狼握手
和蟒蛇拥抱
我的父亲,他一定不知道
我已改变,他认不出我
我活得多快乐啊
我舒适的走着
忽然,我发现前面
有一张晶莹发亮而巨大的网
网中有一只温柔的蜘蛛
它招着手,叫我进去
在网中,我成为它快乐的俘虏
它给我甜蜜的唾液
给我一丝丝不尽的情话
它说,它要织一张结构精密无比的网
网住这座山
我说这座山叫台北
它笑了笑,它说它叫中国蜘蛛
原来是这样的一只蜘蛛
我不得不杀了它
我遇到了这样的一只蜘蛛
使我明白了
我必须找回我的感情和思想
在山中,我从豺狼的肚子里
从秃鹰的肠子里
努力的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