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来的秋蝉
不太讲究平仄,它毕竟不是
李白,李白只有一个而唐朝的秋蝉
很多,很多的秋蝉
就让天地间高唱前朝盛世调
冰河铁骑兮大河孤烟
四方来朝兮长安梦华
啊,风光过的蝉是在用歌唱
为那个盛夏而唱
气韵还好,气长气短仍然高声唱
只是毕竟秋了
秋蝉的歌,高亢而渐凉
宋朝的蟋蟀无颜
北宋无院
南宋的无庭
无院无庭的蟋蟀躲在墙根下
也要哼哼,也要叽叽
丢掉江山的宋朝也哼哼叽叽
忙着为歌女们填词
难怪躲进墙根的蟋蟀也要唱
小声小气
长一句再短一句
虽是声轻气弱
却让闺中人和守空房的美人
失眠,然后在蟋蟀的抚慰里
长出美女作家,凄凄切切烈烈!
唐去也,唐蝉也远了
宋去也,蟋蟀也远了
无蝉也无蟋蟀的现代都市
只有不知从哪儿来的风
吹弹着水泥楼间电话线的弦
请拔唐的电话,请拔宋的电话——
忙音!
忙音!
忙音......
这是米的颤动。
高大的仓库
几只麻雀不曾转身
就从气窗上飞走
一个人沉溺于这静叠的整体
使他屏息,把自己挤得比米更紧
清冷的房梁下没有任何运动与它相像
粗大的光线把仓库变得无比沉寂
使粮垛站得更加坚定
我究竟看了多久
那种丰盈才在粮垛之上缓缓升起
又朦胧,又唯一,像生命解体时的光芒
安详地说:
“我的身体就是目的。
”
光滑、洁白的米粒,在仓库中
保留着一点泥土的温暖
淡淡的米香悬垂在黑暗深处
像小小的种子,在那里
我听而不闻
199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