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江仙·巷外轻车帘外雨
当初那混沌不分的乳白色,
在没有颜色的当中,它是美。
从大地的无垠,与海,与穹苍;
是这白雪一片的雾气,在天地间
升起,弥满,它没有方向的圆妙,
它是单纯,又是所有一切的完全:
我母亲温柔的呼吸,是其中
微微的风,温柔是她的呼吸;
那亮光是我父亲在祈祷里
闭着的眼睛,他与主的神光相遇。
呵,我只是微小的一粒,在混沌间
没有我自己的颜色,没有分界;
那乳白色的一片,多么深远,
但我微小的在其中,也无有边缘,
我就是那渺渺乳白色间的一点──
他通到无穷去的周围,是乳白色,
他自己占到微小的一点,也是。
我有呼吸的从容,因为无一丝
阻碍我自由的伸舒,我从容的
在没遮搁的渺茫间浮沉,我又
借取了天使的翅膀,向空周旋。
不用辨识那完全清楚的一色,
天地与海的名称,不能妄称,
不能妄称神的世界间的神名,
不能喊出我自己的名,我原没有。
但是我和母亲的相合的呼吸,
它们全无分别的呼吸在一气,
融融如水乳的天籁;
我在那中间,吹一口气的泡沫
翻出那不受劝服的波浪,既然这样,
我便听自己无思想的飞射。
……
到时候我清醒了,
那头上的天花板,摇篮的白
和陈旧的白窗帘,也使我混乱
究竟那和刚纔梦里有什么分别。
我没有智能去分别,梦和醒
在我是一样;
母亲乳白的胸脯,
我埋在她的温柔里,我吞进
那一点紫红的星──是爱,是温,
是我生命的泉源,更是我
在乳白色间想到的日光。
母亲淡淡黄的白胸脯,她是
我醒来时唯一的颜色,
我闻到那从紫星中流出来
生命的芬芳,醒的芬芳;
那是淡而不浓的,它们原和
我梦里的光景一样,一样,一样,
它们就是这样引诱我去
那乳白色间的梦……
她坚守在家里,因为这是家
秋天从墙边伸出根须,一段发黑
另一段指向阴沉的太空。
她提醒自己,接下来
是一架飞机,总在她不愿看见时
出现。
不速之客扔下鲜艳的花种
摊了一地,空气的纯重量
压著她正在进行的午餐————一场单独的宴会
风闪现在身边,除了太空把阴影
移进屋来,还有穿土猛长的花籽
绚丽的色彩撑破瓦片,直插入一颗锈坏的心脏
你叫什么呀,你叫什么呀
割开胃的歌声,数落着牙齿的
不洁度。
投进几首无处哀伤的爱情诗篇
我亲爱的,去,再降下一曾火红色
帷幕。
安睡,你就会看到这个剧的下半部
1993.2
如果我,我和你并合,
海上去,掠过成熟的波涛,
无往不在的整体,磅礴的
五月风,飘散开而沉落。
如果我,梦如一只小蜉蝣,
夜来昼去有庞大的寂寞,
幻象都如白云的美丽丰满,
吹啊,高速率,占有与抛弃底电闪。
如果有匍伏的蜕化的躯壳,
伟大的祭坛正烟火缭绕,
五月风悲痛而轻盈,它渐渐
没入天与水与无边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