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那个僧人一觉醒来
梦的痕迹在他眼前
一一展现—像荒山雪领
一行行错落凌乱的足印;
他一烦心,便悔然在于思的满脸
剪下长长催睡的睫毛;
据说一夜之间
一株株的苦茶就长出来了—
并且能收敛
在家的火气。
出家的情渴。
可是我又怎能在一口茶里
细尝出上半夜的春梦?
在碎花青瓷的小杯里,
去推敲出变色与涩味?
去沉浮起伏的当儿,
去找出那些蹙结的念头?
每次你都这样说—
茶没有凉,你就走了,
壶里的茶叶
仍浓郁一如你反覆
强调的乡愁。
每次你也这样说—
茶泡一次,你就走了,
暖壶与开水
仍是我山盟的炽热,
你海誓的激情。
那僧人叹了一口气
眼前株株茶树
将来页页公案
让那些俗家弟子禅师头陀
在茶饭后晨钟暮鼓之际
拼命地追敲;
你迢迢千里西来,
究竟是什么意思?
究竟是什么意思?
今天我来到这神奇的源头
它更像一条河的结束,黑暗,平静
觉察不到我的行走。
我的目光短暂地看见——的确,它被看见
冬天越来越深,一个早已抵达春天的人
过早地看见了它。
漫长的行动,也许并不艰难的行动
这仅仅是一部分:
它们自己延长着
就像坚韧的蛛丝。
它们不可能缩回去,因此,不可能没有猎物。
我转身,就像被占据的道路转身
离开那些不能自拔的占据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