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里的民工枕着行李袋,在被过往的人
反复打断的梦中,把带着汗渍的钱
递给落雪的屋檐下等候的妻儿
这是一月的深夜,头顶的日光灯晃眼
我疲倦地把头倚着车窗,望向窗外。
月亮已经落下,看不到一颗星星
甚至没有些微的灯火搅碎这原始的荒凉。
黑魆魆的山影在广大深厚的黑暗中
几乎失去了轮廓,只有铁轨旁的野草
被火车长长的寂寞照亮。
时间沉积在昆虫看不见的花纹里
我们莫名其妙地在此驻留
仿佛一生的奔波突然到了尽头
但你感觉不到卸下生活的轻松
你不会去想茅屋、竹篱、犬吠和隐居。
我们已经忘却很久了,忘却了
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群山之间
栖息着多少野兔的氏族、飞鸟的部落
它们象我们一样仰赖雨水的滋润
每天都为了觅食和繁殖付出艰辛。
这里的空气象一只粗糙的手
它把你的脸擦得微微发疼
你闭上眼睛和耳朵,只剩下痛觉
向没有月亮和星星的夜敞开
你听见了刚才一直没听见的水声
二十三分钟之后,手表醒了
火车载着灯光徐徐启动。
有人在玻璃后面望你,更多的人
陷入了梦中。
你一面呼吸着陌生的恐惧
一面目送他们把所有的黑暗留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