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米的颤动。
高大的仓库
几只麻雀不曾转身
就从气窗上飞走
一个人沉溺于这静叠的整体
使他屏息,把自己挤得比米更紧
清冷的房梁下没有任何运动与它相像
粗大的光线把仓库变得无比沉寂
使粮垛站得更加坚定
我究竟看了多久
那种丰盈才在粮垛之上缓缓升起
又朦胧,又唯一,像生命解体时的光芒
安详地说:
“我的身体就是目的。
”
光滑、洁白的米粒,在仓库中
保留着一点泥土的温暖
淡淡的米香悬垂在黑暗深处
像小小的种子,在那里
我听而不闻
1993.6.
有一只箫在那时被囚禁了
记不起那时的年代
我从很远的地方走到那时
箫在一间屋子里蹲着
屋子在公开发霉
而箫,欲哭无泪
箫的哭以惊心动魄的喑哑
摇动窗外的树
我是从树的落叶堆里
分捡出生命的音阶
然后给了身后霞一样的云朵
云朵见箫在那时
那时还没有香积厨
锅瓢碗盏和箫没有任何关系
惟一算得上的某种暗示
恐怕就是侍者身上
蓝得发黑的褂子
箫站直了可以挂在墙上
时间很短,在抽完第三支烟以后
箫以及箫的哭又离我而去
我吹手指弯曲成的孔
我吹笔筒上的孔
我吹剑柄上的孔
都只是桥下潺潺流水
过了很久很久以后
箫已经不在那时
从很远辗转到了我的手里
我小心地拭去霉点
把它置放在太阳下照耀
阳光因此而嘹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