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客芳如九畹兰，王家琼树亦珊珊。
早从陆海联珠玉，同向霜天惜羽翰。
开卷忽惊双美在，呼镫不厌百回看。
沧溟一卧华胥远，录梦无痕独永叹。

瑟瑟芭蕉声满庭，末眠人对一灯青。
苍茫家国无穷感，付与萧窗夜雨铃。

有吉女文豪，神清笔墨骄；
惊心发硬语，放眼看明朝；
紫塞笳边酒，桔林月下箫；
悲昂千代史，白发战狂潮。

秋晚灯下，我翻阅一页历史……
窗外是今夜的月，今夜的人间，
一条蔷薇花路伸向无尽远，
色彩缤纷，珍异的浓香扑散。


于是有奔程的旅人以手，脚
贪婪地抚摸这毒恶的花朵，
（呵，他的鲜血在每一步上滴落！

）
他青色的心浸进辛辣的汁液
腐酵着，也许要酿成一盅古旧的
醇酒？

一饮而丧失了本真。


也许他终于象一匹老迈的战马，
披戴无数的伤痕，木然嘶鸣。



而此刻我停伫在一页历史上，
摸索自己未经世故的足迹
在荒莽的年代，当人类还是
一群淡淡的，从远方投来的影，
朦胧，可爱，投在我心上。


天雨天晴，一切是广阔无边，
一切都开始滋生，互相交溶。


无数荒诞的野兽游行云雾里，
（那时候云雾盘旋在地上，）
矫健而自由，嬉戏地泳进了
从地心里不断涌出来的
火热的熔岩，蕴藏着多少野力，
多少跳动着的雏形的山川，
这就是美丽的化石。

而今那野兽
绝迹了，火山口经时日折磨
也冷涸了，空留下暗黄的一页，
等待十年前的友人和我讲说。



灯下，有谁听见在周身起伏的
那痛苦的，人世的喧声？


被冲击在今夜的隅落里，而我
望着等待我的蔷薇花路，沉默。



1939年

天灾流行古所有，未闻蔓延如斯久。
更堪水火与刀兵，死亡枕藉十有九。
健者某公奏调来，自夸医道擅奇才。
边帅闻之色然喜，遂令幕府相追陪。
某公防疫术甚怪，石膏四两到处卖。
是疫非疫准此医，欠负多少冤鬼债。
冤鬼积愤气填膺，群排阊阖叩天阍。
泣诉某公防疫事，杀人如草不闻声。
天帝闻之赫然怒，区区冤鬼何足数。
更填十万疫鬼兵，大江南北任分布。
鬼兵领旨胆更壮，左右疫鬼相依傍。
冤鬼望之不敢前，尽谋归顺免诛丧。
新鬼故鬼合为群，每日愈多陈死人。
彼疆此界均不分，责言渐起东西邻。
某公亦知术将败，急合鬼谋寻替代。
更分数路扰关东，先取滨江道以外。
沿途裹胁鬼更多，一夜飞度大凌河。
辽阳沈阳鬼声起，津门京华鬼婆娑。
自从某公散鬼去，到处辟成殖鬼地。
胶胶扰扰走中原，增出无数瘴疠气。
左及青岛右成山，防疫遮断胶州湾。
磋磨挫折生且死，何况益以饥与寒。
吁嗟生民何不幸，关外隆冬增劫运。
大雪元日三尺深，置酒争为某公庆。
某公高兴前致觞，诸鬼都道疫鬼光。
杀敌万人始竣事，可见保案真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