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乙二人分别从床的两边下床
甲在系鞋带。
背对着他的乙也在系鞋带
甲的前面是一扇窗户,因此他看见了街景
和一根横过来的树枝。
树身被墙挡住了
因此他只好从刚要被挡住的地方往回看
树枝,越来越细,直到末梢
离另一边的墙,还有好大一截
空着,什么也没有,没有树枝、街景
也许仅仅是天空。
甲再(第二次)往回看
头向左移了五厘米,或向前
也移了五厘米,或向左的同时也向前
不止五厘米,总之是为了看得更多
更多的树枝,更少的空白。
左眼比右眼
看得更多。
它们之间的距离是三厘米
但多看见的树枝都不止三厘米
他(甲)以这样的差距再看街景
闭上左眼,然后闭上右眼睁开左眼
然后再闭上左眼。
到目前为止两只眼睛
都已闭上。
甲什么也不看。
甲系鞋带的时候
不用看,不用看自己的脚,先左后右
两只都已系好了。
四岁时就已学会
五岁受到表扬,六岁已很熟练
这是甲七岁以后的某一天,三十岁的某一天或
六十岁的某一天,他仍能弯腰系自己的鞋带
只是把乙忽略得太久了。
这是我们
(首先是作者)与甲一起犯下的错误
她(乙)从另一边下床,面对一只碗柜
隔着玻璃或纱窗看见了甲所没有看见的餐具
为叙述的完整起见还必须指出
当乙系好鞋带起立,流下了本属于甲的精液
从催开第一朵棉花开始,阳光
已陆续返回天上。
这冷峻的
冬日,谁还需要多余的照看?
漫步于辽阔大地,空泛的
阳光找不到一株青草,一朵野花
我把自己栽下
北风,——冬天的弦索
还在继续收紧。
一群梨树伸出
手臂,空洞地拨动。
丁丁当当的
叶子,已被一夜秋风剥去
果实已经落下,正聚集在小摊前
甜蜜地微笑,等待过秤
和一只异类的嘴唇
让人怀想起一树树雪白的梨花
那些发生在春天的爱情
春天,接着是夏天、秋天
昨日的憧憬、怀孕与收割
被一场雪推为远景
“看看路边的事物
一些已南徙,另一些在冬眠
种子沉默于地下。
”谁能说出
冬天的秘密?
我迎着北风
奔跑。
北风辽阔悲怆
是我一头诗歌的长发
1994,12,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