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鵩鸟赋

[近现代]贾谊

dānèzhīsuì
yuèmèngxià
gēngxié
shě
zhǐzuò
màoshènxiánxiá
láicuì
guài
shūzhānzhī
chènyán
yuēniǎoshì
zhǔrénjiāng
qǐngwènzh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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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iōngyánzā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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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úérqiā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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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uāzhěquán
pǐnshùměishēng
chùzhī
huò西dō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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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iàntóng
shì
jiǒngruòqiú
zhìrén
dào
zhòngrénhuòhuò
hǎoè亿
zhēnréntián
dào
shìzhìxíng
chāoránsāng
liáokuòhuāng
dàoáoxiáng
chéngliúshì
zhǐ
zòngwěimìng
shēngruò
ruòxiū
dànruòshēnyuānzhǐzhījìng
fànruòzhīzhōu
shēngbǎo
yǎngkōngér
rénléi
zhīmìngyō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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鵩鸟赋翻译

译文
贾谊在长沙做了三年太傅,有只鵩鸟飞进他的住所。鵩鸟长得很像猫头鹰,是不祥的鸟。贾谊因为被贬到长沙,长沙气候很潮湿,此时看到猫头鹰,认为自己寿命已不长了,于是写了一篇赋来自我安慰。赋文说:

汉文帝六年,丁丑年,四月孟夏时节。四月里的一天太阳西斜时,有一支鵩鸟停在我的屋子上。它停在座位的一角,形态非常从容不惊。有怪物停栖于此,我心中暗中怀疑它飞来的缘故。打开书本占卜它,预示说到它吉凶的定数:“有野鸟进入我的房屋,主人即将离去。”我请求向鵩鸟发问:“我将要到哪里去呢?如果有吉事,你就告诉我,即使有凶事,也请你把什么灾祸说明。死生迟速的吉凶定数啊,请告诉我它的期限吧。”鵩鸟就叹息着,昂起头张开翅膀,口却不能说话,而请用胸中所想的来对答:

“时间万物的变化,本来就没有停止。运转迁移,或推移回还,万物变化运转,反复无定。形与气互相移转连续变迁蜕化,精微深远,没有穷尽。福是祸的诱因,祸是福的根源。忧与喜聚集在一门之中,吉与凶同在一个区域。吴国很强大,夫差却失败了,越国栖息于会稽山,但勾践却称霸于世。李斯游于秦国,身登相位,达到成功,最终却身受五刑而死。傅说在傅岩操服劳役,殷高宗武丁以为他是贤人,用他为相。福祸相互依附纠缠,如同绳索绞合在一起,天命不可解说,谁知道他的究竟?水流矢飞,为外物所激,则或悍或远,发生变化,万物往返相激,震荡转化,人事也有时因祸而至于福,互相影响,反复无常。云因势而上升为雨,雨因冷而下降为云,事物的变化复杂纷纭。自然界造化推动万物,使之运行变化是无边无际的。天和道,其理深远,不可预为思虑谋度,死生迟速有命,哪能预知它的期限!

天地像一个冶金之匠炉,造化像一个冶金之匠,阴阳所以铸化为物故喻为炭,物由阴阳铸化而成故喻为铜。聚散灭生怎么会有一定的法则?千变万化未必有终极。偶然为人,哪里值得贪恋珍惜,而死亡又有什么值得忧患的呢?智慧浅小的人,只顾自身,以他物为贱,以自己为贵。在达人看来,自己和万物可以相互适应,故没有一物不合适。贪婪的人为财而死,刚烈之士为名誉而死。贪求虚名的人,死于权势,一般人贪求生命。为权力所诱为贫贱所迫的人,东奔西走,趋利避害;与天地合其德的伟人不为物欲所趋,对亿万变化的事物都等量齐观,一视同仁。愚笨的人为俗界所牵连,困窘得如罪人之受拘束;有至德的人遗弃物累,独和大道同行。众人惑乱之甚,所爱所憎,积聚甚多;得天地之道的人安然宁静,独和大道相处。放弃智虑,遗弃形体,超脱于万物之外自忘其身,深远空阔,与道浮游。人生如木浮水,行止随流;把自己的身躯完全托付给命运,任凭自然,不私爱身躯把它归于自己作为私物,活着仿佛随波逐流,死去好像休憩长眠。深邃得好像深渊潭水般幽然,漂浮得好像没有羁绊的小舟般自在,涵养空虚之性而浮游,德人不被万物牵累,知天命而不忧愁。因此像鵩鸟飞入舍内这种琐细小事,又有什么值得疑虑的啊!”

注释
⑴单(chán)阏(yān):卯年的别称。这是古代太岁纪年法。
⑵谶(chèn):预示吉凶的话。
⑶淹速:指寿命的长短。
⑷斡(wò)流:运转。
⑸沕(wù)穆:精微深远貌。
⑹纠纆(mò):二、三股捻成的绳子。这里比喻祸福纠缠在一起。
⑺合散:指生死。
⑻异物:指死亡。
⑼夸者:指贪求虚名的人。
⑽怵迫:怵指为利益所诱,迫指为贫贱所迫。
⑾至人:指至德之人。
⑿真人:指得道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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鵩鸟赋赏析

第一段是简单的叙事。当一个人有着无法释怀的疑问时,总是希望有人倾听,即使得不到答案,也是一种慰藉。贾谊谪居独处,找不到别的倾听者,他只能向这只带来死亡之兆的鸟儿诉说,而这只鸟是注定无法给出答案的,它甚至也无法表示些许的同情,可见一个人面对死亡时是如此的孤独无助。鵩鸟虽然无法开口说话,但是贾谊让它具备了高妙的智慧,并且让自己能够洞透这只鸟儿的想法,这是汉赋里对话体的开始。鵩鸟所具有的思想不过是贾谊自己的思想,贾谊之所以要用这么曲折的手法来表达自己的想法,是因为这样一来他就具有了诉说者与安慰者的双重身份,也就是这篇赋序里所说的“为赋以自广”。诉说者所提出的问题是:他要到哪儿去,是凶还是吉?而安慰者却避而不答这个问题,它所回答的是:死亡不过是万物变化的一种,不值得为生留恋,为死悲伤。在这种答非所问中,贾谊其实是在强调自己对于死亡的预感。这也许是最后一次诉说,最后一次安慰自己:也许死并不那么可怕。

第二大段是虚拟的鵩鸟的回答,实际上是贾谊在阐发自己的思想。其中引用了很多的道家思想,如物相转化、福祸无常等;生命的偶然性和死亡的超然性等;大人至人与世俗之人对人生追求的不同看法等。似乎都在渲染一种人生短暂,生命渺小和具有不确定性的人生感受;一种无欲无求,幽远宁静的生活态度;表现的是乐观而豁达的精神境界。

这位安慰者提起了几部道家著作对于福祸、吉凶的看法,世间万物总是变动迁流,吉与凶、祸与福也总是互相转化,它举了历史上的三个例子:夫差国强而败勾践势弱而称霸、李斯游说成功而被五刑,傅说胥靡乃相武丁。作为一个政治家,这些正是贾谊关心的,第一个例子是帝王的兴衰史,后面两个,则是与贾谊身份相当的士大夫的悲喜剧。年未届而立的贾谊,在他迅速崛起又迅速衰落的仕途生涯中早已尝到了这种大喜大悲的滋味,此时,在困顿之中,他产生了一种无力感,“命不可说兮,孰知其极”,“天不可与虑兮,道不可与谋”。人对于这个世界是无力把握的,既然天道深远精妙无从探究,则不如顺应万物的变化,或者走向另一种超越——相信人处在一种无所不在的相对转化之中,在齐同万物、泯灭生死之中逍遥自得。接着贾谊从大人、至人、真人与一般凡夫俗子的人生追求中得出的对比,可以看作是窥破生命,看透人生的一种感叹,表现自己要遗世独立,顺应自然的恬淡安然。“忽然为人兮,何足控抟。化为异物兮,又何足患”,在道家的经典里,这些道理早已说得很清楚。人面对死亡的态度是“纵躯委命兮,不私与己”。在活着的时候,如果已将好恶之心去除,那么死亡到来的那一刻,就寻常得跟生命中的其他时刻一样了。吉祥之兆与不祥之兆也没有什么区别。这仿佛是死神的使者所作的演说,这只不祥之鸟的面目没有狰狞,没有残忍,也许死亡就是这么安详。中国古人对死亡的看法不是在信仰里找到归宿,而是在智慧里找到归宿。

这篇赋引用了很多道家思想,比如第二段中的物相转化、福祸无常等,而第三段中熔炉的比喻,则来自于庄子,庄子在《大宗师》中引述了一则寓言:“有个铜匠在冶炼铜汁,铜汁突然跳起来说‘我将要成为干将、莫邪那样的宝剑!’铜匠一定认为是不祥的金属,将把它弃去不用。现在天地就像个大熔炉,万物都在里头熔炼,偶尔幻化人形,就跳起来大叫‘我是人!我是人!’天地也会认为是不祥的人,将弃去不用。”其中的思想可以用一句人们熟知的话来概括:“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实际上,整个第三段都是在渲染一种无欲无求、悠逸宁静的生活态度,表现的是乐观而豁达的精神世界。

贾谊在《鵩鸟赋》一文中虽然含有道家对生死的看法,但又有所不同。虽然在文章中潇潇洒洒、海阔天空,贾谊的真实状态却完全不是这样:为怀才不遇而悲愤、为身心疲惫而感伤、为前途未卜而惆怅。可以感悟到作者当时的心境是一种出离的悲愤,正是这悲愤促使其在文章中处处反其道而行之,于是写得越欢娱,就越是衬出现实的凄凉;写得越洒脱,就越是衬出无力割舍的迷茫;写得越圆满,就越是衬出那颗颠沛潦倒的心,早已支离破碎。

在艺术上,《鵩鸟赋》的形式十分奇特,它以人鸟对话而展开。这种形式是受到庄子寓言的影响,同时也开汉赋主客问答体式之先河。此赋最突出的特点是以议论为主,以议论来抒写对生命忧患的思考,来阐发人生的哲理。议论之中也常运用一些贴切的比喻,来增强议论的形象性,也常用感叹语气来加强议论的情感性。此赋语言凝炼精警,形式上以整齐的四言句为主,也有散文化的倾向,体现着向汉大赋的过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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鵩鸟赋译文及注释

  贾谊在长沙做了三年太傅,有只鸟飞进他的住所。鵩鸟长得很像猫头鹰,是不祥的鸟。贾谊因为被贬到长沙,长沙气候很潮湿,此时看到猫头鹰,认为自己寿命已不长了,于是写了一篇赋来自我安慰。赋文说:

  汉文帝六年,丁丑年,四月孟夏时节。四月里的一天太阳西斜时,有一支鵩鸟停在我的屋子上。它停在座位的一角,形态非常的从容不惊。有怪物停栖于此,我心中暗中怀疑他飞来的缘故。打开书本占卜它,预示说到它吉凶的定数:“有野鸟进入我的房屋,主人即将离去。”我请求向鵩鸟发问:“我将要到哪里去呢?如果有吉事,你就告诉我,即使有凶事,也请你把什么灾祸说明。死生迟速的吉凶定数啊,请告诉我它的期限吧。”鵩鸟就叹息着,昂起头张开翅膀,口却不能说话,而请用胸中所想的来对答:

  “时间万物的变化,本来就没有停止。运转迁移,或推移回还,万物变化运转,反复无定。形与气互相移转连续变迁蜕化,精微深远,没有穷尽(上述变化之理精微无穷,不能言尽)。福是祸的诱因,祸是福的根源(福祸彼此相随,往往因祸生福,福中藏祸)。忧与喜聚集在一门之中,吉与凶同在一个区域。吴国很强大,夫差却失败了,越国栖息于会稽山,但勾践却称霸于世。李斯游于秦国,身登相位,达到成功,最终却身受五刑而死。傅说在傅严操服劳役,殷高宗武丁以为他是贤人,用他为相。福祸相互依附纠缠,如同绳索绞合在一起,天命不可解说,谁知道他的究竟?水流矢飞,为外物所激,则或悍或远,发生变化,万物往返相激,震荡转化,人事也有时因祸而至于福,互相影响,反复无常。云因势而上升为雨,雨因冷而下降为云,事物的变化复杂纷纭。自然界造化推动万物,使之运行变化是无边无际的。天和道,其理深远,不可预为思虑谋度,死生迟速有命,哪能预知它的期限。

  天地像一个冶金之匠炉,造化像一个冶金之匠,阴阳所以铸化为物故喻为炭,物由阴阳铸化而成故喻为铜。 聚散灭生怎么会有一定的法则?千变万化未必有终极。偶然为人,哪里值得贪恋珍惜,而死亡又有什么值得忧患的呢。智慧浅小的人,只顾自身,以他物为贱,以自己为贵。在达人看来,自己和万物可以相互适应,故没有一物不合适。贪婪的人为财而死,刚烈之士为名誉而死。贪求虚名的人,死于权势,一般人贪求生命。为权力所诱为贫贱所迫的人,东奔西走,趋利避害;与天地合其德的伟人不为物欲所趋,对亿万变化的事物都等量齐观,一视同仁。愚笨的人为俗界所牵连,困窘的如罪人之受拘束;有至德的人遗弃物累,独和大道同行。众人惑乱之甚,所爱所憎,积聚甚多;得天地之道的人安然宁静,独和大道相处。放弃智虑,遗弃形体,超脱于万物之外自忘其身,深远空阔,与道浮游。人生如木浮水,行止随流;把自己的身躯完全托付给命运,任凭自然,不私爱身躯把它归于自己作为私物,活着仿佛随波逐流,死去好像休憩长眠。深邃得好像深渊潭水般幽然,漂浮得好像没有羁绊的小舟般自在,涵养空虚之性而浮游,德人不被万物牵累,知天命而不忧愁。因此像鵩鸟飞入舍内这种琐细小事,又有什么值得疑虑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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鵩鸟赋鉴赏

  赋前小序说明写作《鵩鸟赋》的缘由。这段文字也见于《汉书·贾谊传》。

  第一段是简单的叙事。当一个人有着无法释怀的疑问时,总是希望有人倾听,即使得不到答案,也是一种慰藉。贾谊谪居独处,找不到别的倾听者,他只能向这只带来死亡之兆的鸟儿诉说,而这只鸟是注定无法给出答案的,它甚至也无法表示些许的同情,可见一个人面对死亡时是如此的孤独无助。鵩鸟虽然无法开口说话,但是贾谊让它具备了高妙的智慧,并且让自己能够洞透这只鸟儿的想法,这是汉赋里对话体的开始。鵩鸟所具有的思想不过是贾谊自己的思想,贾谊之所以要用这么曲折的手法来表达自己的想法,是因为这样一来他就具有了诉说者与安慰者的双重身份,也就是这篇赋序里所说的“为赋以自广”。诉说者所提出的问题是:他要到哪儿去,是凶还是吉?而安慰者却避而不答这个问题,它所回答的是:死亡不过是万物变化的一种,不值得为生留恋,为死悲伤。在这种答非所问中,贾谊其实是在强调自己对于死亡的预感。这也许是最后一次诉说,最后一次安慰自己:也许死并不那么可怕。

  第二大段是虚拟的鵩鸟的回答,实际上是贾谊在阐发自己的思想。其中引用了很多的道家思想,如物相转化、福祸无常等;生命的偶然性和死亡的超然性等;大人至人与世俗之人对人生追求的不同看法等。似乎都在渲染一种人生短暂,生命渺小和具有不确定性的人生感受;一种无欲无穷,幽远宁静的生活态度;表现的是乐观而豁达的精神境界。

  这位安慰者提起了几部道家著作对于福祸、吉凶的看法,世间万物总是变动迁流,吉与凶、祸与福也总是互相转化,它举了历史上的三个例子:夫差国强而败勾践势弱而称霸、李斯游说成功而被五刑,傅说胥靡乃相武丁。作为一个政治家,这些正是贾谊关心的,第一个例子是帝王的兴衰史,后面两个,则是与贾谊身份相当的士大夫的悲喜剧。年未届而立的贾谊,在他迅速崛起又迅速衰落的仕途生涯中早已尝到了这种大喜大悲的滋味,此时,在困顿之中,他产生了一种无力感,“命不可说兮,孰知其极”,“天不可预虑兮,道不可预谋”。人对于这个世界是无力把握的,既然天道深远精妙无从探究,则不如顺应万物的变化,或者走向另一种超越——相信人处在一种无所不在的相对转化之中,在齐同万物、泯灭生死之中逍遥自得。接着贾谊从大人、至人、真人与一般凡夫俗子的人生追求中得出的对比,可以看作是窥破生命,看透人生的一种感叹,表现自己要遗世独立,顺应自然的恬淡安然。“忽然为人兮,何足控搏。化为异物兮,又何足患”,在道家的经典里,这些道理早已说得很清楚。人面对死亡的态度是“纵躯委命兮,不私与己”。在活着的时候,如果已将好恶之心去除,那么死亡到来的那一刻,就寻常得跟生命中的其他时刻一样了。吉祥之兆与不祥之兆也没有什么区别。这仿佛是死神的使者所作的演说,这只不祥之鸟的面目没有狰狞,没有残忍,也许死亡就是这么安详。中国古人对死亡的看法不是在信仰里找到归宿,而是在智慧里找到归宿。

  这篇赋引用了很多道家思想,比如第二段中的物相转化、福祸无常等,而第三段中熔炉的比喻,则来自于庄子,庄子在《大宗师》中引述了一则寓言:“有个铜匠在冶炼铜汁,铜汁突然跳起来说‘我将要成为干将、莫邪那样的宝剑!’铜匠一定认为是不祥的金属,将把它弃去不用。现在天地就像个大熔炉,万物都在里头熔炼,偶尔幻化人形,就跳起来大叫‘我是人!我是人!’天地也会认为是不祥的人,将弃去不用。”其中的思想可以用一句人们熟知的话来概括:“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实际上,整个第三段都是在渲染一种无欲无求、悠逸宁静的生活态度,表现的是乐观而豁达的精神世界。

  贾谊在《鵩鸟赋》一文中虽然含有道家对生死的看法,但又有所不同。虽然在文章中潇潇洒洒、海阔天空,贾谊的真实状态却完全不是这样:为怀才不遇而悲愤、为身心疲惫而感伤、为前途未卜而惆怅。可以感悟到作者当时的心境是一种出离的悲愤,正是这悲愤促使其在文章中处处反其道而行之,于是写得越欢娱,就越是衬出现实的凄凉;写得越洒脱,就越是衬出无力割舍的迷茫;写得越圆满,就越是衬出那颗颠沛潦倒的心,早已支离破碎。

  在艺术上,《鵩鸟赋》的形式十分奇特,它以人鸟对话而展开。这种形式是受到庄子寓言的影响,同时也开汉赋主客问答体式之先河。此赋最突出的特点是以议论为主,以议论来抒写对生命忧患的思考,来阐发人生的哲理。议论之中也常运用一些贴切的比喻,来增强议论的形象性,也常用感叹语气来加强议论的情感性。此赋语言凝炼精警,形式上以整齐的四言句为主,也有散文化的倾向,体现着向汉大赋的过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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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作者简介
贾谊

贾谊[两汉]

贾谊(前200~前168),汉族,洛阳(今河南省洛阳市东)人,字太傅。西汉初年著名的政论家、文学家。18岁即有才名,年轻时由河南郡守吴公推荐,20余岁被文帝召为博士。不到一年被破格提为太中大夫。但是在23岁时,因遭群臣忌恨,被贬为长沙王的太傅。后被召回长安,为梁怀王太傅。梁怀王坠马而死后,贾谊深自歉疚,直至33岁忧伤而死。其著作主要有散文和辞赋两类。散文如《过秦论》、《论积贮疏》、《陈政事疏》等都很有名;辞赋以《吊屈原赋》、《鵩鸟赋》最著名。

  • 《鵩鸟赋》
      单阏之岁兮,四月孟夏,庚子日斜兮,鵩集予舍。
    止于坐隅兮,貌甚闲暇。
    异物来萃兮,私怪其故。
    发书占之兮,谶言其度,曰:
    “野鸟入室兮,主人将去。
    ”请问于鵩兮:
    “予去何之?
    吉乎告我,凶言其灾。
    淹速之度兮,语予其期。
    ”鵩乃叹息,举首奋翼;
    口不能言,请对以臆:
      “万物变化兮,固无休息。
    斡流而迁兮,或推而还。
    形气转续兮,变化而蟺。
    沕穆无穷兮,胡可胜言!
    祸兮福所依,福兮祸所伏;
    忧喜聚门兮,吉凶同域。
    彼吴强大兮,夫差以败;
    越栖会稽兮,勾践霸世。
    斯游遂成兮,卒被五刑;
    傅说胥靡兮,乃相武丁。
    夫祸之与福兮,何异纠纆;
    命不可说兮,孰知其极!
    水激则旱兮,矢激则远;
    万物回薄兮,振荡相转。
    云蒸雨降兮,纠错相纷;
    大钧播物兮,坱圠无垠。
    天不可预虑兮,道不可预谋;
    迟速有命兮,焉识其时。
      且夫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
    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
    合散消息兮,安有常则?
    千变万化兮,未始有极,忽然为人兮,何足控抟;
    化为异物兮,又何足患!
    小智自私兮,贱彼贵我;
    达人大观兮,物无不可。
    贪夫殉财兮,烈士殉名。
    夸者死权兮,品庶每生。
    怵迫之徒兮,或趋西东;
    大人不曲兮,意变齐同。
    愚士系俗兮,窘若囚拘;
    至人遗物兮,独与道俱。
    众人惑惑兮,好恶积亿;
    真人恬漠兮,独与道息。
    释智遗形兮,超然自丧;
    寥廓忽荒兮,与道翱翔。
    乘流则逝兮,得坻则止;
    纵躯委命兮,不私与己。
    其生兮若浮,其死兮若休;
    澹乎若深渊止之静,泛乎若不系之舟。
    不以生故自宝兮,养空而浮;
    德人无累兮,知命不忧。
    细故蒂芥兮,何足以疑!
  • 《吊屈原赋》
      谊为长沙王太傅,既以谪去,意不自得;
    及度湘水,为赋以吊屈原。
    屈原,楚贤臣也。
    被谗放逐,作《离骚》赋,其终篇曰:
    “已矣哉!
    国无人兮,莫我知也。
    ”遂自投汨罗而死。
    谊追伤之,因自喻,其辞曰:
      恭承嘉惠兮,俟罪长沙;
    侧闻屈原兮,自沉汨罗。
    造讬湘流兮,敬吊先生;
    遭世罔极兮,乃殒厥身。
    呜呼哀哉!
    逢时不祥。
    鸾凤伏竄兮,鸱枭翱翔。
    闒茸尊显兮,谗谀得志;
    贤圣逆曳兮,方正倒植。
    世谓随、夷为溷兮,谓跖、蹻为廉;
    莫邪为钝兮,铅刀为銛。
    吁嗟默默,生之无故兮;
    斡弃周鼎,宝康瓠兮。
    腾驾罷牛,骖蹇驴兮;
    骥垂两耳,服盐车兮。
    章甫荐履,渐不可久兮;
    嗟苦先生,独离此咎兮。
      讯曰:
    已矣!
    国其莫我知兮,独壹郁其谁语?
    凤漂漂其高逝兮,固自引而远去。
    袭九渊之神龙兮,沕深潜以自珍;
    偭蟂獭以隐处兮,夫岂从虾与蛭蟥?
    所贵圣人之神德兮,远浊世而自藏;
    使骐骥可得系而羁兮,岂云异夫犬羊?
    般纷纷其离此尤兮,亦夫子之故也。
    历九州而其君兮,何必怀此都也?
    凤凰翔于千仞兮,览德辉而下之;
    见细德之险徵兮,遥曾击而去之。
    彼寻常之污渎兮,岂能容夫吞舟之巨鱼?
    横江湖之鳣鲸兮,固将制于蝼蚁。
  • 《过秦论》
    上篇  秦孝公据崤函之固,拥雍州之地,君臣固守以窥周室,有席卷天下,包举宇内,囊括四海之意,并吞八荒之心。
    当是时也,商君佐之,内立法度,务耕织,修守战之具;
    外连衡而斗诸侯。
    于是秦人拱手而取西河之外。
      孝公既没,惠文、武、昭襄蒙故业,因遗策,南取汉中,西举巴、蜀,东割膏腴之地,北收要害之郡。
    诸侯恐惧,会盟而谋弱秦,不爱珍器重宝肥饶之地,以致天下之士,合从缔交,相与为一。
    当此之时,齐有孟尝,赵有平原,楚有春申,魏有信陵。
    此四君者,皆明智而忠信,宽厚而爱人,尊贤而重士,约从离衡,兼韩、魏、燕、楚、齐、赵、宋、卫、中山之众。
    于是六国之士,有宁越、徐尚、苏秦、杜赫之属为之谋,齐明、周最、陈轸、召滑、楼缓、翟景、苏厉、乐毅之徒通其意,吴起、孙膑、带佗、倪良、王廖、田忌、廉颇、赵奢之伦制其兵。
    尝以十倍之地,百万之众,叩关而攻秦。
    秦人开关延敌,九国之师,逡巡而不敢进。
    秦无亡矢遗镞之费,而天下诸侯已困矣。
    于是从散约败,争割地而赂秦。
    秦有余力而制其弊,追亡逐北,伏尸百万,流血漂橹。
    因利乘便,宰割天下,分裂山河。
    强国请服,弱国入朝。
    延及孝文王、庄襄王,享国之日浅,国家无事。
      及至始皇,奋六世之余烈,振长策而御宇内,吞二周而亡诸侯,履至尊而制六合,执敲扑而鞭笞天下,威振四海。
    南取百越之地,以为桂林、象郡;
    百越之君,俯首系颈,委命下吏。
    乃使蒙恬北筑长城而守藩篱,却匈奴七百余里。
    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士不敢弯弓而报怨。
    于是废先王之道,焚百家之言,以愚黔首;
    隳名城,杀豪杰,收天下之兵,聚之咸阳,销锋镝,铸以为金人十二,以弱天下之民。
    然后践华为城,因河为池,据亿丈之城,临不测之渊,以为固。
    良将劲弩守要害之处,信臣精卒陈利兵而谁何。
    天下已定,始皇之心,自以为关中之固,金城千里,子孙帝王万世之业也。
      始皇既没,余威震于殊俗。
    然陈涉瓮牖绳枢之子,氓隶之人,而迁徙之徒也;
    才能不及中人,非有仲尼、墨翟之贤,陶朱、猗顿之富;
    蹑足行伍之间,而倔起阡陌之中,率疲弊之卒,将数百之众,转而攻秦,斩木为兵,揭竿为旗,天下云集响应,赢粮而景从。
    山东豪俊遂并起而亡秦族矣。
      且夫天下非小弱也,雍州之地,崤函之固,自若也。
    陈涉之位,非尊于齐、楚、燕、赵、韩、魏、宋、卫、中山之君也;
    锄耰棘矜,非铦于钩戟长铩也;
    谪戍之众,非抗于九国之师也;
    深谋远虑,行军用兵之道,非及向时之士也。
    然而成败异变,功业相反,何也?
    试使山东之国与陈涉度长絜大,比权量力,则不可同年而语矣。
    然秦以区区之地,致万乘之势,序八州而朝同列,百有余年矣;
    然后以六合为家,崤函为宫;
    一夫作难而七庙隳,身死人手,为天下笑者,何也?
    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
    中篇  秦灭周祀,并海内,兼诸侯,南面称帝,以养四海。
    天下之士,斐然向风。
    若是,何也?
    曰:
    近古之无王者久矣。
    周室卑微,五霸既灭,令不行于天下。
    是以诸侯力政,强凌弱,众暴寡,兵革不休,士民罢弊。
    今秦南面而王天下,是上有天子也。
    既元元之民冀得安其性命,莫不虚心而仰上。
    当此之时,专威定功,安危之本,在于此矣。
      秦王怀贪鄙之心,行自奋之智,不信功臣,不亲士民,废王道而立私爱,焚文书而酷刑法,先诈力而后仁义,以暴虐为天下始。
    夫兼并者高诈力,安危者贵顺权,此言取与守不同术也。
    秦离战国而王天下,其道不易,其政不改,是其所以取之守之者无异也。
    孤独而有之,故其亡可立而待也。
    借使秦王论上世之事,并殷、周之迹,以制御其政,后虽有淫骄之主,犹未有倾危之患也。
    故三王之建天下,名号显美,功业长久。
      今秦二世立,天下莫不引领而观其政。
    夫寒者利裋褐,而饥者甘糟糠。
    天下嚣嚣,新主之资也。
    此言劳民之易为仁也。
    向使二世有庸主之行而任忠贤,臣主一心而忧海内之患,缟素而正先帝之过;
    裂地分民以封功臣之后,建国立君以礼天下;
    虚囹圄而免刑戮,去收孥污秽之罪,使各反其乡里;
    发仓廪,散财币,以振孤独穷困之士;
    轻赋少事,以佐百姓之急;
    约法省刑,以持其后,使天下之人皆得自新,更节修行,各慎其身;
    塞万民之望,而以盛德与天下,天下息矣。
    即四海之内皆欢然各自安乐其处,惟恐有变。
    虽有狡害之民,无离上之心,则不轨之臣无以饰其智,而暴乱之奸弭矣。
      二世不行此术,而重以无道:
    坏宗庙与民,更始作阿房之宫;
    繁刑严诛,吏治刻深;
    赏罚不当,赋敛无度。
    天下多事,吏不能纪;
    百姓困穷,而主不收恤。
    然后奸伪并起,而上下相遁;
    蒙罪者众,刑戮相望于道,而天下苦之。
    自群卿以下至于众庶,人怀自危之心,亲处穷苦之实,咸不安其位,故易动也。
    是以陈涉不用汤、武之贤,不借公侯之尊,奋臂于大泽,而天下响应者,其民危也。
      故先王者,见终始不变,知存亡之由。
    是以牧民之道,务在安之而已矣。
    下虽有逆行之臣,必无响应之助。
    故曰:
    “安民可与为义,而危民易与为非”,此之谓也。
    贵为天子,富有四海,身在于戮者,正之非也。
    是二世之过也。
    下篇  秦兼诸侯山东三十余郡,脩津关,据险塞,缮甲兵而守之。
    然陈涉率散乱之众数百,奋臂大呼,不用弓戟之兵,鉏耰白梃,望屋而食,横行天下。
    秦人阻险不守,关梁不闭,长戟不刺,强弩不射。
    楚师深入,战于鸿门,曾无藩篱之难。
    于是山东诸侯并起,豪俊相立。
    秦使章邯将而东征,章邯因其三军之众,要市于外,以谋其上。
    群臣之不相信,可见于此矣。
    子婴立,遂不悟。
    借使子婴有庸主之材而仅得中佐,山东虽乱,三秦之地可全而有,宗庙之祀宜未绝也。
      秦地被山带河以为固,四塞之国也。
    自缪公以来至于秦王二十余君,常为诸侯雄。
    此岂世贤哉?
    其势居然也。
    且天下尝同心并力攻秦矣,然困于险阻而不能进者,岂勇力智慧不足哉?
    形不利、势不便也。
    秦虽小邑,伐并大城,得阨塞而守之。
    诸侯起于匹夫,以利会,非有素王之行也。
    其交未亲,其民未附,名曰亡秦,其实利之也。
    彼见秦阻之难犯,必退师。
    案土息民以待其弊,收弱扶罢以令大国之君,不患不得意于海内。
    贵为天子,富有四海,而身为禽者,救败非也。
      秦王足己而不问,遂过而不变。
    二世受之,因而不改,暴虐以重祸。
    子婴孤立无亲,危弱无辅。
    三主之惑,终身不悟,亡不亦宜乎?
    当此时也,也非无深谋远虑知化之士也,然所以不敢尽忠指过者,秦俗多忌讳之禁也,——忠言未卒于口而身糜没矣。
    故使天下之士倾耳而听,重足而立,阖口而不言。
    是以三主失道,而忠臣不谏,智士不谋也。
    天下已乱,奸不上闻,岂不悲哉!
    先王知壅蔽之伤国也,故置公卿、大夫、士,以饰法设刑而天下治。
    其强也,禁暴诛乱而天下服;
    其弱也,王霸征而诸侯从;
    其削也,内守外附而社稷存。
    故秦之盛也,繁法严刑而天下震;
    及其衰也,百姓怨而海内叛矣。
    故周王序得其道,千余载不绝;
    秦本末并失,故不能长。
    由是观之,安危之统相去远矣。
      鄙谚曰:
    “前事之不忘,后事之师也。
    ”是以君子为国,观之上古,验之当世,参之人事,察盛衰之理,审权势之宜,去就有序,变化因时,故旷日长久而社稷安矣。
  • 《治安策》
    臣窃惟事势,可为痛哭者一,可为流涕者二,可为长太息者六,若其它背理而伤道者,难遍以疏举。
    进言者皆曰天下已安已治矣,臣独以为未也。
    曰安且治者,非愚则谀,皆非事实知治乱之体者也。
    夫抱火厝之积薪之下而寝其上,火未及燃,因谓之安,方今之势,何以异此!
    本末舛逆,首尾衡决,国制抢攘,非甚有纪,胡可谓治!
    陛下何不一令臣得熟数之于前,因陈治安之策,试详择焉!
      夫射猎之娱,与安危之机孰急?
    使为治劳智虑,苦身体,乏钟鼓之乐,勿为可也。
    乐与今同,而加之诸侯轨道,兵革不动,民保首领,匈叙宾服,四荒乡风,百姓素朴,狱讼衰息。
    大数既得,则天下顺治,海内之气,清和咸理,生为明帝,没为明神,名誉之美,垂于无穷。
    《礼》祖有功而宗有德,使顾成之庙称为太宗,上配太祖,与汉亡极。
    建久安之势,成长治之业,以承祖庙,以奉六亲,至孝也;
    以幸天下,以育群生,至仁也;
    立经陈纪,轻重同得,后可以为万世法程,虽有愚幼不肖之嗣,犹得蒙业而安,至明也。
    以陛下之明达,因使少知治体者得佐下风,致此非难也。
    其具可素陈于前,愿幸无忽。
    臣谨稽之天地,验之往古,按之当今之务,日夜念此至孰也,虽使禹舜复生,为陛下计,亡以易此。
      夫树国固,必相疑之势也,下数被其殃,上数爽其忧,甚非所以安上而全下也。
    今或亲弟谋为东帝,亲兄之子西乡而击,今吴又见告矣。
    天子春秋鼎盛,行义未过,德泽有加焉,犹尚如是,况莫大诸侯权力且十此者乎!
      然而天下少安,何也?
    大国之王幼弱未壮,汉之所置傅相方握其事。
    数年之后,诸侯之王大抵皆冠,血气方刚,汉之傅相称病而赐罢,彼自丞尉以上徧置私人,如此,有异淮南、济北之为邪?
    此时而欲为治安,虽尧舜不治。
      黄帝曰:
    “日中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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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操刀必割。
    ”今令此道顺,而全安甚易;
    不肯早为,已乃堕骨肉之属而抗刭之,岂有异秦之季世乎!
    夫以天子之位,乘今之时,因天之助,尚惮以危为安,以乱为治,假设陛下居齐桓之处,将不合诸侯而匡天下乎?
    臣又以知陛下有所必不能矣。
    假设天下如曩时,淮阴侯尚王楚,黥布王淮南,彭越王梁,韩信王韩,张敖王赵,贯高为相,卢绾王燕,陈狶在代,令此六七公者皆亡恙,当是时而陛下即天子位,能自安乎?
    臣有以知陛下之不能也。
    天下肴乱,高皇帝与诸公倂起,非有仄室之势以豫席之也。
    诸公幸者乃为中涓,其次仅得舍人,材之不逮至远也。
    高皇帝以明圣威武即天子位,割膏腴之地以王诸公,多者百余城,少者乃三四十县,德至渥也,然其后十年之间,反者九起。
    陛下之与诸公,非亲角材而臣之也,又非身封王之也,自高皇帝不能以是一岁为安,故臣知陛下之不能也。
      然尚有可诿者,曰疏。
    臣请试言其亲者。
    假令悼惠王王齐,元王王楚,中子王赵,幽王王淮阳,共王王梁,灵王王燕,厉王王淮南,六七贵人皆亡恙,当是时陛下即位,能为治乎?
    臣又知陛下之不能也。
    若此诸王,虽名为臣,实皆有布衣昆弟之心,虑无不帝制而天子自为者。
    擅爵人,赦死罪,甚者或戴黄屋,汉法令非行也。
    虽行不轨如厉王者,令之不肯听,召之安可致乎!
    幸而来至,法安可得加!
    动一亲戚,天下圜视而起,陛下之臣虽有悍如冯敬者,适启其口,匕首已陷其胸矣。
    陛下虽贤,谁与领此?
      故疏者必危,亲者必乱,已然之效也。
    其异姓负强而动者,汉已幸胜之矣,又不易其所以然。
    同姓袭是迹而动,既有徵矣,其势尽又复然。
    殃祸之变未知所移,明帝处之尚不能以安,后世将如之何!
      屠牛坦一朝解十二牛,而芒刃不顿者,所排击剥割,皆众理解也。
    至于髋髀之所,非斤则斧。
    夫仁义恩厚,人主之芒刃也;
    权势法制,人主之斤斧也。
    今诸侯王皆众髋髀也,释斤斧之用,而欲婴以芒刃,臣以为不缺则折。
    胡不用之淮南、济北?
    势不可也。
      臣窃迹前事,大抵强者先反,淮阴王楚最强,则最先反;
    韩信倚胡,则又反;
    贯高因赵资,则又反;
    陈狶兵精,则又反;
    彭越用梁,则又反;
    黥布用淮南,则又反;
    卢绾最弱,最后反。
    长沙乃在二万五千户耳,功少而最完,势疏而最忠,非独性异人也,亦形势然也。
    曩令樊、郦、绛、灌据数十城而王,今虽以残亡可也;
    令信、越之伦列为彻侯而居,虽至今存可也。
      然则天下之大计可知已。
    欲诸王之皆忠附,则莫若令如长沙王,欲臣子之勿菹醢,则莫若令如樊郦等;
    欲天下之治安,莫若众建诸侯而少其力。
    力少则易使以义,国小则亡邪心。
    令海内之势如身之使臂,臂之使指,莫不制从。
    诸侯之君不敢有异心,辐凑并进而归命天子,虽在细民,且知其安,故天下咸知陛下之明。
    割地定制,令齐、赵、楚各为若干国,使悼惠王、幽王、元王之子孙毕以次各受祖之分地,地尽而止,及燕、梁它国皆然。
    其分地众而子孙少者,建以为国,空而置之,须其子孙生者,举使君之。
    诸侯之地其削颇入汉者,为徙其侯国,及封其子孙也,所以数偿之;
    一寸之地,一人之众,天子亡所利焉,诚以定治而已,故天下咸知陛下之廉。
    地制壹定,宗室子孙莫虑不王,下无倍畔之心,上无诛伐之志,故天下咸知陛下之仁。
    法立而不犯,令行而不逆,贯高、利几之谋不生,柴奇、开章不计不萌,细民乡善,大臣致顺,故天下咸知陛下之义。
    卧赤子天下之上而安,植遗腹,朝委裘,而天下不乱。
    当时大治,后世诵圣。
    壹动而五业附,陛下谁惮而久不为此?
      天下之势方病大瘇。
    一胫之大几如要,一指之大几如股,平居不可屈信,一二指搐,身虑亡聊。
    失今不治,必为锢疾,后虽有扁鹊,不能为已。
    病非徒瘇也,又苦蹠戾。
    元王之子,帝之从弟也,今之王者,从弟之子也。
    惠王之子,亲兄子也;
    今之王者,兄子之子也。
    亲者或亡分地以安天下,疏者或制大权以逼天子,臣故曰非徒病瘇也,又苦蹠戾。
    可痛哭者,此病是也。
      天下之势方倒县。
    凡天子者,天下之首,何也?
    上也。
    蛮夷者,天下之足,何也?
    下也。
    今匈奴嫚娒侵掠,至不敬也,为天下患,至亡已也,而汉岁金絮采缯以奉之。
    夷狄征令,是主上之操也;
    天子共贡,是臣下之礼也。
    足反居上,首顾居下,倒县如此,莫之能解,犹为国有人乎?
    非亶倒县而已,又类辟,且病痱。
    夫辟者一面病,痱者一方痛。
    今西边北边之郡,虽有长爵不轻得复,五尺以上不轻得息,斥候望烽燧不得卧,将吏被介胄而睡,臣故曰一方病矣。
    医能治之,而上不使,可为流涕者此也。
      陛下何忍以帝皇之号为戎人诸侯,势既卑辱,而祸不息,长此安穷!
    进谋者率以为是,固不可解也,亡具甚矣。
    臣窃料匈奴之众不过汉一大县,以天下之大困于一县之众,甚为执事者羞之。
    陛下何不试以臣为属国之官以主匈奴?
    行臣之计,请必系单于之颈而制其命,伏中行说而笞其背,举匈奴之众唯上之令。
    今不猎猛敌而猎田彘,不搏反寇而搏畜菟,玩细娱而不图大患,非所以为安也。
    德可远施,威可远加,而直数百里外威令不信,可为流涕者此也。
      今民卖僮者,为之绣衣丝履偏诸缘,内之闲中,是古天子后服,所以庙而不宴者也,而庶人得以衣婢妾。
    白縠之表,薄纨之里,以偏诸,美者黼绣,是古天子之服,今富人大贾嘉会召客者以被墙。
    古者以奉一帝一后而节适,今庶人屋壁得为帝服,倡优下贱得为后饰,然而天下不屈者,殆未有也。
    且帝之身自衣皁绨,而富民墙屋被文绣;
    天子之后以缘其领,庶人孽妾缘其履:
    此臣所谓舛也。
    夫百人作之不能衣一人,欲天下亡寒,胡可得也?
    一人耕之,十人聚而食之,欲天下亡饥,不可得也。
    饥寒切于民之肌肤,欲其亡为奸邪,不可得也。
    国已屈矣,盗贼直须时耳,然而献计者曰“毋动”,为大耳。
    夫俗至大不敬也,至亡等也,至冒上也,进计者犹曰“毋为”,可为长太息者此也。
      商君遗礼义,弃仁恩,并心于进取。
    行之二岁,秦俗日败。
    故秦人家富子壮则出分,家贫子壮则出赘。
    借父耰鉏,虑有德色;
    母取箕帚,立而谇语。
    抱哺其于,与公并倨;
    妇姑不相说,则反唇而相稽。
    其慈子耆利,不同禽兽者亡几耳。
    然并心而赴时犹曰蹶六国,兼天下。
    功成求得矣,终不知反廉愧之节,仁义之厚。
    信并兼之法,遂进取之业,天下大败,众掩寡,智欺愚,勇威怯,壮陵衰,其乱至矣,是以大贤起之,威震海内,德从天下。
    曩之为秦者,今转而为汉矣。
    然其遗风余俗,犹尚未改。
    今世以侈靡相竞,而上亡制度,弃礼谊,捐廉耻日甚,可谓月异而岁不同矣。
    逐利不耳,虑非顾行也,今其甚者杀父兄矣。
    盗者剟寝户之帘,搴两庙之器,白昼大都之中剽吏而夺之金。
    矫伪者出几十万石粟,赋六百余万钱,乘传而行郡国,此其亡行义之尤至者也。
    而大臣特以簿书不报,期会之间,以为大故。
    至于俗流失,世坏败,因恬而不知怪,虑不动于耳目,以为是适然耳。
    夫移风易俗,使天下回心而乡道,类非俗吏之所能为也。
    俗吏之所务,在于刀笔筐箧,而不知大体。
    陛下又不自忧,窃为陛下惜之。
      夫立君臣,等上下,使父子有礼,六亲有纪,此非天之所为,人之所设也。
    夫人之所设,不为不立,不植则僵,不修则坏。
    《管子》曰:
    “礼义廉耻,是谓四维;
    四维不张,国乃灭亡。
    ”使管子愚人也则可,管子而少知治体,则是岂可不为寒心哉!
    秦灭四维而不张,故君臣乖乱,六亲殃戮,奸人并起,万民离叛,凡十三岁,而社稷为虚。
    今四维犹未备也,故奸人几幸,而众心疑惑。
    岂如今定经制,令君君臣臣,上下有差,父子六亲各得其宜,奸人亡所几幸,而群臣众信,是不疑惑!
    此业一定,世世常安,而后有所持循矣。
    若夫经制不定,是犹度江河亡维楫,中流而遇风波,舩必覆矣。
    可为长太息者此也。
      夏为天子,十有余世,而殷受之。
    殷为天子,二十余世,而周受之。
    周为天子,三十余世,而秦受之。
    秦为天子,二世而亡。
    人性不甚相远也,何三代之君有道之长,而秦无道之暴也?
    其故可知也。
    古之王者,太子乃生,固举以礼,使士负之,有司齐肃端冕,见之南郊,见于天也。
    过阙则下,过庙则趋,孝子之道也。
    故自为赤子而教固已行矣。
    昔者成王幼在襁抱之中,召公为太保,周公为太傅,太公为太师。
    保,保其身体;
    傅,传之德义;
    师,道之教训:
    此三公之职也。
    于是为置三少,皆上大夫也,曰少保、少傅、少师,是与太子宴者也。
    故乃孩子提有识,三公、三少固明孝仁礼义以道习之,逐去邪人,不使见恶行。
    于是皆选天下之端士孝悌博闻有道术者以卫翼之,使与太子居处出入。
    故太子乃生而见正事,闻正言,行正道,左右前后皆正人也。
    夫习与正人居之,不能毋正,犹生长于齐不能不齐言也;
    习与不正人居之,不能毋不正,犹生长于楚之地不能不楚言也。
    故择其所耆,必先受业,乃得尝之;
    择其所乐,必先有习,乃得为之。
    孔子曰:
    “少成若天性,习贯如自然。
    ”及太子少长,知妃色,则入于学。
    学者,所学之官也。
    《学礼》曰:
    “帝入东学,上亲而贵仁,则亲疏有序而恩相及矣;
    帝入南学,上齿而贵信,则长幼有差而民不诬矣;
    帝入西学,上贤而贵德,则圣智在位而功不遗矣;
    帝入北学,上贵而尊爵,则贵贱有等而下不矣;
    帝入太学,承师问道,退习而考于太傅,太傅罚其不则而匡其不及,则德智长而治道得矣。
    此五学者既成于上,则百姓黎民化辑于下矣。
    ”及太于既冠成人,免于保傅之严,则有记过之史,彻膳之宰,进善之旌,诽谤之木,敢谏之鼓。
    瞽史诵诗,工诵箴谏,大夫进谋,士传民语。
    习与智长,故切而不媿;
    化与心成,故中道若性。
    三代之礼:
    春朝朝日,秋暮夕月,所以明有敬也;
    春秋入学,坐国老,执酱而亲馈之,所以明有孝也;
    行以鸾和,步中《采齐》,趣中《肆夏》,所以明有度也;
    其于禽兽,见其生不食其死,闻其声不食其肉,故远庖厨,所以长恩,且明有仁也。
      夫三代之所以长久者,以其辅翼太子有此具也。
    及秦而不然。
    其俗固非贵辞让也,所上者告讦也;
    固非贵礼义也,所上者刑罚也。
    使赵高傅胡亥而教之狱,所习者非斩劓人,则夷人之三族也。
    故胡亥今日即位而明日射人,忠谏者谓之诽谤,深计者谓之妖言,其视杀人若艾草菅然。
    岂惟胡亥之性恶哉?
    彼其所以道之者非其理故也。
      鄙谚曰:
    “不习为吏,视已成事。
    ”又曰:
    “前车覆,后车诫。
    ”夫三代之所以长久者,其已事可知也;
    然而不能从者,是不法圣智也。
    秦世之所以亟绝者,其辙迹可见也;
    然而不避,是后车又将覆也。
    夫存亡之变,治乱之机,其要在是矣。
    天下之命,县于太子;
    太子之善,在于早谕教与选左右。
    夫心未滥而先谕教,则化易成也;
    开于道术智谊之指,则教之力也。
    若其服习积贯,则左右而已。
    夫胡、粤之人,生而同声,耆欲不异,及其长而成俗,累数译而不能相通,行者有虽死而不相为者,则教习然也。
    臣故曰选左右早谕教最急。
    夫教得而左右正,则太子正矣,太子正而天下定矣。
    《书》曰:
    “一人有庆,兆民赖之。
    ”此时务也。
      凡人之智,能见已然,不能见将然。
    夫礼者禁于将然之前,而法者禁于己然之后,是故法之所用易见,而礼之所为生难知也。
    若夫庆赏以劝善,刑罚以惩恶,先王执此之政,坚如金石,行此之令,信如四时,据此之公,无私如天地耳,岂顾不用哉?
    然而曰礼云礼云者,贵绝恶于未萌,而起教于微眇,使民日迁善远罪而不自知也。
    孔于曰:
    “听讼,吾犹人也,必也使毋讼乎!
    ”为人主计者,莫如先审取舍,取舍之极定于内,而安危之萌应于外矣。
    安者非一日而安也,危者非一日而危也,皆以积渐然,不可不察也。
    人主之所积,在其取舍,以礼义治之者,积礼义;
    以刑罚治之者,积刑罚。
    刑罚积而民怨背,札义积而民和亲。
    故世主欲民之善同,而所以使民善者或异。
    或道之以德教,或殴之以法令。
    道之以德教者,德教洽而民气乐;
    殴之以法令者,法令极而民风哀。
    哀乐之感,祸福之应也。
    秦王之欲尊宗庙而安子孙,与汤武同,然而汤武广大其德行,六七百岁而弗失,秦王治天下,十余岁则大败。
    此亡它故矣,汤武之定取舍审而秦王之定取舍不审矣。
    夫天下,大器也。
    今人之置器,置诸安处则安,置诸危处则危。
    天下之情与器亡以异,在天子之所置之。
    汤武置天下于仁义礼乐,而德泽洽,禽兽草木广裕,德被蛮貊四夷,累子孙数十世,此天下所共闻也。
    秦王置天下于法令刑罚,德泽亡一有,而怨毒盈于世,下憎恶之如仇,祸几及身,子孙诛绝,此天下之所共见也。
    是非其明效大验邪!
    人之言曰:
    “听言之道,必以其事观之,则言者莫敢妄言。
    ”今或言礼谊之不如法令,教化之不如刑罚,人主胡不引殷、周、秦事以观之也?
      人主之尊譬如堂,群臣如陛,众庶如地。
    故陛九级上,廉远地,则堂高;
    陛亡级,廉近地,则堂卑。
    高者难攀,卑者易陵,理势然也。
    故古者圣王制为等列,内有公卿大夫士,外有公侯伯子男,然后有官师小吏,延及庶人,等级分明,而天子加焉,故其尊不可及也。
    里谚曰:
    “欲投鼠而忌器。
    ”此善谕也。
    鼠近于器,尚惮不投,恐伤其器,况于贵臣之近主乎!
    廉耻节礼以治君子,故有赐死而亡戮辱。
    是以黥劓之罪不及太夫,以其离主上不远也,礼不敢齿君之路马,蹴其刍者有罚;
    见君之几杖则起,遭君之乘车则下,入正门则趋;
    君之宠臣虽或有过,刑戮之罪不加其身者,尊君之故也。
    此所以为主上豫远不敬也,所以体貌大臣而厉其节也。
    今自王侯三公之贵,皆天子之所改容而礼之也,古天子之所谓伯父、伯舅也,而令与众庶同黥劓刖笞弃市之法,然则堂不亡陛乎?
    被戮辱者不泰迫乎?
    廉耻不行,大臣无乃握重权,大官而有徒隶亡耻之心乎?
    夫望夷之事,二世见当以重法者,投鼠而不忌器之习也。
      臣闻之,履虽鲜不加于枕,冠虽敝不以苴履。
    夫尝已在贵宠之位,天子改容而体貌之矣,吏民尝俯伏以敬畏之矣,今而有过,帝令废之可也,退之可也,赐之死可也,灭之可也;
    若夫束缚之,系緤之,输之司寇,编之徒官,司寇小吏詈骂而榜笞之,殆非所以令众庶见也。
    夫卑贱者习知尊贵者之一旦,吾亦乃可以加此也,非所以习天下也,非尊尊贵贵之化也。
    夫天子之所尝敬,众庶之所尝宠,死而死耳,贱人安宜得如此而顿辱之哉!
      豫让事中行之君,智伯伐而灭之,移事智伯。
    及赵灭智伯,豫让衅面吞炭,必报襄子,五起而不中。
    人问豫子,豫子曰:
    “中行众人畜我,我故众人事之;
    智伯国士遇我,我故国士报之。
    ”故此一豫让也,反君事仇,行若狗彘,已而抗节致忠,行出乎列士,人主使然也。
    故主上遇其大臣如遇犬马,彼将犬马自为也;
    如遇官徒,彼将官徒自为也。
    顽顿亡耻,诟亡节,廉耻不立,且不自好,苟若而可,故见利则逝,见便则夺。
    主上有败,则因而挺之矣;
    主上有患,则吾苟免而已,立而观之耳;
    有便吾身者,则欺卖而利之耳。
    人主将何便于此?
    群下至众,而主上至少也,所托财器职业者粹于群下也。
    俱亡耻,俱苟妄,则主上最病。
    故古者礼不及庶人,刑不至大夫,所以厉宠臣之节也。
    古者大臣有坐不廉而废者,不谓不廉,曰“簠簋不饰”;
    坐污秽淫乱男女亡别者,不曰污秽,曰“帷薄不修”,坐罢软不胜任者,不谓罢软,曰“下官不职”。
    故贵大臣定有其罪矣,犹未斥然正以呼之也,尚迁就而为之讳也。
    故其在大谴大何之域者,闻谴何则白冠缨,盘水加剑,造请室而请罪耳,上不执缚系引而行也。
    其有中罪者,闻命而自弛,上不使人颈而加也。
    其有大罪者,闻命则北面再拜,跌而自裁,上不使捽抑而刑之也,曰:
    “子大夫自有过耳!
    吾遇子有礼矣。
    ”遇之有礼,故群臣自憙;
    婴以廉耻,故人矜节行。
    上设廉礼义以遇其臣,而臣不以节行报其上者,则非人类也。
    故化成俗定,则为人臣者主耳忘身,国耳忘家,公耳忘私,利不苟就,害不苟去,唯义所在。
    上之化也,故父兄之臣诚死宗庙,法度之臣诚死社稷,辅翼之臣诚死君上,守圄扞敌之臣诚死城郭封疆。
    故曰圣人有金城者,比物此志也。
    彼且为我死,故吾得与之俱生;
    彼且为我亡,故吾得与之俱存;
    夫将为我危,故吾得与之皆安。
    顾行而忘利,守节而仗义,故可以托不御之权,可以寄六尺之孤。
    此厉廉耻行礼谊之所致也,主上何丧焉!
    此之不为,而顾彼之久行,故曰可为长太息者此也。
  • 《过秦论(上篇)》
    秦孝公据崤函之固,拥雍州之地,君臣固守以窥周室,有席卷天下,包举宇内,囊括四海之意,并吞八荒之心。
    当是时也,商君佐之,内立法度,务耕织,修守战之具,外连衡而斗诸侯。
    于是秦人拱手而取西河之外。
    孝公既没,惠文、武、昭襄蒙故业,因遗策,南取汉中,西举巴、蜀,东割膏腴之地,北收要害之郡。
    诸侯恐惧,会盟而谋弱秦,不爱珍器重宝肥饶之地,以致天下之士,合从缔交,相与为一。
    当此之时,齐有孟尝,赵有平原,楚有春申,魏有信陵。
    此四君者,皆明智而忠信,宽厚而爱人,尊贤而重士,约从离衡,兼韩、魏、燕、楚、齐、赵、宋、卫、中山之众。
    于是六国之士,有宁越、徐尚、苏秦、杜赫之属为之谋,齐明、周最、陈轸、召滑、楼缓、翟景、苏厉、乐毅之徒通其意,吴起、孙膑、带佗、倪良、王廖、田忌、廉颇、赵奢之伦制其兵。
    尝以十倍之地,百万之众,叩关而攻秦。
    秦人开关延敌,九国之师,逡巡而不敢进。
    秦无亡矢遗镞之费,而天下诸侯已困矣。
    于是从散约败,争割地而赂秦。
    秦有余力而制其弊,追亡逐北,伏尸百万,流血漂橹;
    因利乘便,宰割天下,分裂山河。
    强国请服,弱国入朝。
    延及孝文王、庄襄王,享国之日浅,国家无事。
    及至始皇,奋六世之余烈,振长策而御宇内,吞二周而亡诸侯,履至尊而制六合,执敲扑而鞭笞天下,威振四海。
    南取百越之地,以为桂林、象郡;
    百越之君,俯首系颈,委命下吏。
    乃使蒙恬北筑长城而守藩篱,却匈奴七百余里;
    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士不敢弯弓而报怨。
    于是废先王之道,焚百家之言,以愚黔首;
    隳名城,杀豪杰;
    收天下之兵,聚之咸阳,销锋镝,铸以为金人十二,以弱天下之民。
    然后践华为城,因河为池,据亿丈之城,临不测之渊,以为固。
    良将劲弩守要害之处,信臣精卒陈利兵而谁何。
    天下已定,始皇之心,自以为关中之固,金城千里,子孙帝王万世之业也。
    始皇既没,余威震于殊俗。
    然陈涉瓮牖绳枢之子,氓隶之人,而迁徙之徒也;
    才能不及中人,非有仲尼,墨翟之贤,陶朱、猗顿之富;
    蹑足行伍之间,而倔起阡陌之中,率疲弊之卒,将数百之众,转而攻秦;
    斩木为兵,揭竿为旗,天下云集响应,赢粮而景从。
    山东豪俊遂并起而亡秦族矣。
    且夫天下非小弱也,雍州之地,崤函之固,自若也。
    陈涉之位,非尊于齐、楚、燕、赵、韩、魏、宋、卫、中山之君也;
    锄櫌棘矜,非铦于钩戟长铩也;
    谪戍之众,非抗于九国之师也;
    深谋远虑,行军用兵之道,非及向时之士也。
    然而成败异变,功业相反,何也?
    试使山东之国与陈涉度长絜大,比权量力,则不可同年而语矣。
    然秦以区区之地,致万乘之势,序八州而朝同列,百有余年矣;
    然后以六合为家,崤函为宫;
    一夫作难而七庙隳,身死人手,为天下笑者,何也?
    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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