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属于历史的天空盘旋
保持着时间和空间的距离
既没有狂喜也没有悲哀
低下头
底下是一块杀伐的土地
以如今已沈埋的铜戈铁戟
以不须眨眼即至的枪炮子弹
以猝不及防的流言与蜚语
以相沿成习的斗争与贬谪
以冷感与冷漠
刺穿多少人的胸膛与心灵
在属于历史的天空盘旋
保持着避免伤感的距离
一千英里以下的真实
只能透过窗口的云雾去看
只能透过一帧帧刻意经营的旅游图片去看
只能透过诗词歌赋去看
那盛唐的乌托邦
在语义暧味的文化史里酿造着
在落地之前
视网膜残留的山川幻影
应不应该扫除
是不是及时
给自己以充分的鼓舞
全看海关人员的脸色而定
全看机场外野鸡车司机的良心而定
全看城里有多少勒索的窥伺而定
至于地下的考古挖掘
与夫地上的城池楼阁
就留给蜂拥而至的观光客
糟蹋去吧
整齐的木栅栏 刷上绿色的油漆
微微泛红的荆条 编织成精巧的篱笆门
一些花草 从篱门旁挤出来
像我焦躁的心思 空空荡荡 接近荒芜
有一段时间 我一天要往那里跑三趟
最后一趟 终于等来了 一所大学的通知书
和那个穿白裙子的姑娘
我迈出篱笆门的一瞬 她正轻轻跃起
像一头鹿子 跳过一小片水洼
闪进文化馆的大门
她叫沈丹萍 这个小镇的名人
可以不认识中学校长 但无人不识小沈
校舞蹈队的队长 《青苹果乐园》的女主角
和高三二班的文娱委员 所有的歌曲
总是先从她嘴中开始流行 她眉心的痣 偏左靠上
她笑一笑 天气开始好转 而如果她哭
一定会有许多故事在悄悄流传
有一年冬天 我在校车上碰到她 穿着红毛衣
发丝朦胧起雾 鼻尖上挤出了汗珠
借着道路的颠簸 我将手臂轻轻抬起
像两只熊爪 悄悄在她胸前
留下了一道抓痕
那对乳房啊 温软 骄傲 刺中了我的某根神经
就像这个琥珀的下午
我呆坐在邮局的篱笆旁 手中的纸片
像只苍白的气球 我知道 我就要离开这个地方
这个春天百合盛开的小镇 而那些
在山中伐木 在田里除草 在文化馆昏黄的灯光中
起舞的身影 他们注定要在这片土地上
生根 开花 等待枯萎
我与他们 隔着一张纸的距离 而我们又何曾真正
有过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