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回的诗

古店看题壁，儒风岂易还。
匪因登贡籍，即为叩贤关。
腾踏云霄上，沉埋草莽间。
其人俱已矣，遗迹尚斑斑。

国学在国，乡校在乡。
在遂曰序，在党曰庠。
虞夏殷周，厥制弥详。
家亦有塾，以修以藏。
蒙而已养，长罔不臧。
下而为士，上而侯王。
莫不有师，扶纲植常。
生人之类，赖此以生。
四海九州，以治以平。
家德户行，靡刑靡兵。
岂若后世，丧实存名。
业岂无斋，论亦有堂。
所习伊何，止于词章。
剽窃掇拾，青紫为荣。
高虚卑浅，烛理弗明。
亦儒其冠，亦公亦卿。
鄮山之塾，谁实成之。
匪有所觊，而斯营之。
一圣百贤，厥庑煌煌。
睎之则是，景行是行。

重报莺花信，谁司铁炭权。
更经三度节，即满六旬年。
豪动书千纸，穷难致一钱。
不忧无穴葬，惟喜有诗传。

行舟观岸树，意若有不足。
岂惟树柳杨，亦颇间篁竹。
猥琐匪大材，谁谓真不曲。
北风稍向南，南风稍向北。
弱质不自由，随风作反覆。
我家有乔松，似是千秋木。
下无藤萝缠，上无禽鸟宿。
清阴荫百亩，颜然立于独。
八面吹不动，矧肯变寒燠。
是可托吾庐，隐居于此卜。
焉能江湖间，浪与此辈逐。

高枕非难就，深杯未易谋。
五须疑噩梦，久已惯穷愁。
老矣何嫌死，归欤岂愿留。
晓梁数声燕，搔首倚五楼。

悠悠谁到百年身，百万杭民一聚薪。
棺内棺前争几许，挽郎自是白须人。

观见世间，苦痛之心。
而往救之，脱彼呻吟。
咄，千，只眼。
曰何以故，以心观心。

行行密密复疏疏，衔子沿阶粟粒如。
几夜夏寒疑未雨，槐安国有五行书。

贫家无节物，何况此荒城。
村妓闻来贺，山翁懒出迎。
头疡连耳肿，夜雨杂风鸣。
政尔堪高卧，床香菊枕成。

尽洗眼底尘，顿宽胸中忧。
此雪端为谁，奇哉君之游。
平步飞鸟背，长啸孤峰头。
恍惚阆苑，嫖姚结邻楼。
不了异天上，培塿视九州。
北方当此时，如蝟缩马牛。
南方幸不然，但觉瑞彩浮。
晴日一以出，壮观挽不留。
作急首妙句，小费灵府谋。
老夫傥可从，亦足祛穷愁。
凡骨绝仙分，胜览输高流。
乃后有佳集，次第或见收。
冰解烧痕青，问梅孤山幽。

家人簪珥旧，草草亦梳妆。
雪几茶花雅，风炉柿叶香。
乃翁时自笑，此辈讵吾量。
免贺俱休拜，新正一并偿。

文宗韩吏部，诗学杜参谋。
余子焉能凂，吾徒别有愁。
潮阳宁远谪，补阙肯中留。
往事惊棋局。

北极地上三十六度出，南极地下三十六度入。
四海之内居中国，不见南极见北极。
东生西没一轮日，西没昏黑生白。
春分秋分昼夜中，天上地下度数同。
地上天少日晷短，子月日南而北返。
地上天多日晷长，午月日北而南行。
四时成岁岁如此，日南日北而已矣。
一百八十度有奇，不过一往一来耳。
或谓四游升降殆不然，所以景佑新书删其篇。

身谋曾不暇，何况子孙谋。
我老宜多病，痴人岂识愁。
管窥天谓小，绳挽日难留。
将骑言何猥，苍茫下白楼。

极热方亭午，浓阴忽半空。
众蝉暗急雨，独鹞攧高风。
过湿蔬争绿，矜晴果骤红。
树凉宜就饮，残滴入樽中。

休官二十载，丝发不身谋。
肯顾江淹恨，焉知庾信愁。
但当思反鲁，何必望封留。
闭目常危坐，胸中百尺楼。

皓月微红映落霞，试呼樽酒答年华。
柑为天下无双果，梅是春前第一花。
自古良辰难得友，暂时老子不思家。
夜深忽作大风雨，乐事元来亦未奢。

云无事书者，泥屦隔墙声。
小市扃虚肆，荒庖绝美烹。
流涎淮蟹紫，入梦海柑頳。
莫殢闭关卦，兵戈商不行。

里巷有穷叟，颓屋仅四壁。
晨出暮乃归，升合赖筋力。
何能致大嚼，所具但粝食。
上以饫老妻，不以毓子息。
每饭焉得饱，醯酱或弗给。
惧然咀啖间，相对无戚色。
谁家粗禄仕，粱肉颇丰殖。
至亲本不多，辛苦养奴客。
雕盘割玉脂，香甑淅珠粒。
精腶及美糗，俊味岂易得。
大姬挟怨怨，不举至日昃。
小婢亦仰面，屏置若弃掷。
政尔万金重，不作一钱直。
主人敢兴问，翠眉愈烦啧。
乃知钟鼎门，庖宰刀机赤。
不如底，破铛煮荞稷。

此老谁能画，蒙头一破巾。
有杯常设客，无局不饶人。
仆醉邻翁怒，儿啼乳媪嗔。
佯聋付一笑，莫漫耗精神。

淑配生同邑，钱王锦绣乡。
甫登重卦寿，遽掩若堂丧。
桑梓推真节，芝兰笃义方。
冥冥资佛力，长子作缁郎。

古道古君子，今于何处求。
每闻栀马箠，不虑蘖驴秋。
买药全多伪，医钱卒易酬。
头岑姑止酒，或恐自然瘳。

芙蓉一雨烂枝繁，篱落纷披菊满园。
岁月少恩寒事迫，乾坤多难老身存。
酒逢我辈何拘节，山在吾家不出门。
高可常登亦常醉，独能此日与销魂。

西邻几老革，六博喝雉卢。
倚楼俯长道，饮豪语言粗。
东邻乃贩子，遇夜召朋徒。
大鼓恣考击，吹弹更歌呼。
书室一灯暗，笑此寒老儒。

勤能将拙补，命辄与仇谋。
尚有江湖债，终无世俗愁。
已衰犹未死，欲去又还留。
万事鹅儿酒，诸公燕子楼。

屋少未成宅，地宽聊作园。
吾能甘菜食，或颇送花根。
莳喜阳坡暖，浇怜冻井温。
丁宁三径客，缓步惜苔痕。

忍事宁生瘿，今谁似我能。
缺钱分灶婢，赊米乞庵僧。
恶语闻皆恕，凡诗见亦称。
平生楼百尺，非复旧陈登。

倚楼历历算行藏，囏阻颠危暗自伤。
垂近七旬天所借，孰怜三岁父云亡。
岭南蛊毒千山雾，燕北毡寒六月霜。
殿榜郡符皆画饼，空余骨痛似金疮。

过节何其窘，治家乃尔难。
谷生舂苦碎，薪贵灶嫌宽。
病体危狼狈，时情畏触蛮。
拥衾闻客至，强整旧衣冠。

胪唱曾叨殿上传，末班遥望御炉烟。
貂蝉公不施霖雨，虮虱臣能补漏天。
羞见稗官成野史，懒携草具问湖船。
旧街灯火元宵近，无复遨头夜市穿。

蹈海沈江合比踪，子阳蛙坎可能容。
自闻门外韩擒虎，岂乏云间陆士龙。
信矣百年谁不死，哀哉三子亦相从。
烂为井底泥无恨，肯顾区区马鬣封。

老子家风旧，从来节是常。
糟姜三盏酒，柏烛一炉香。
今岁适多病，吾儿犹异乡。
十分无意绪，檐雨晓淋浪。

残雪西郊路，依稀已似春。
初程何必远，相识况如亲。
久远交宜淡，沉绵饮戒醇。
故辞情话龙，拟便稳眠身。
贩旅骈荒店，蛮音酗近邻。
霰穿疏瓦乱，风掠破巾频。
倦马喷醒嚏。
顽鸡绝冻呻。
谩夸为客惯，却忆在家贫。
老妪言堪取，诸即意勿嗔。
近来军过后，少有早行人。

夜来终日雨如倾，晓起楼头喜渐晴。
血气衰微吾道胜，欲心死绝此身生。
一区宅愧先人业，万首诗垂后世名。
蚊喙收声蛙不吠，忽闻邻柳送啼莺。

万变观时事，谁其肉食谋。
乾坤一儒腐，今古两眉愁。
白首生何益，青春逝不留。
孤灯夜夜坐，晓角动军楼。

生平矻矻短檠窗，晚节灰心殢酒缸。
百岁三分新过二，十行一目旧无双。
又惊客枕听春雨，即合归舟上浙江。
未必樊迟劣颜子，故应学稼胜为邦。

凤凰山下隐君庐，水竹宽閒十亩余。
稚子已能题砌叶，饮徒时许共畦蔬。
杜同谷怨长才柄，马伏波思下泽车。
何似此公一丘壑，潸心逸兴西阳书。

吾州斗大城，辛丑爇于火。
予时年十五，天地一蜾蠃。
窜身城北门，尚忆双髻鬌。
秋暑七月半，汹涌沸炎堁。
日午饥无食，枝头得梨果。
不谓心尚孩，析薪未克荷。
先君儒起家，负冤踣奔播。
赭垣获苟免，小宅亦云颇。
先祖之旧居，竟弗脱此祸。
二三叔父家，赀产素不夥。
焚如既已酷，生理各坎坷。
老者渐丧亡，赖尝教敕我。
田屋悉破散，江湖走一舸。
掇科敡历久，身幸青紫裹。
中年营一区，稍于己意可，紫阳正面南，乌柳在其左。
前荣艺花木，后圃莳菜蓏。
军兴盗贼起，万卷破甑堕。
乙未九月灾，天特赦么麼。
岿然七十翁，吾其理归柁。

颠杨仆墨底苏张，推挽时君可帝王。
轲死不传今再见，一时无数起臧仓。

旧日三贤又集贤，看人歌舞过湖船。
一时去取非公论，到底终难昧老天。

行行观我圃，物理析秋毫。
日夜新花发，春秋老树高。
力耕何所获，瓮灌未为劳。
天地一樽酒，螟蛉视尔曹。

万重云外一蘧庐，想见降龙长者居。
溪上过桥谁觅路，峰头飞锡已凌虚。
汉台列像焉如许，陶岫吟归孰起予。
傥憩夜炉煨芋处，可能更读邺侯书。

主人携妓我题诗，三十年如一瞬驰。
尚想泊船行马处，不殊冲雪探梅时。
相君已抱牺牛悔，京兆空余鵩鸟悲。

客里三年问岁除，毗陵归路又正初。
自怜囊涩难沽酒，犹喜船宽可读书。
草比旧痕青已倍，雪成陈迹白无余。
脱寒就暖真奇事，差觉穷途意气舒。

倜傥千金尽，艰难斗酒谋。
有生谁不死，惟醉暂无愁。
彭泽先生去，周南太史留。
谁家锦步障，还坠绿珠楼。

舞姬初试薄罗衣，趁蝶随蜂玩午晖。
各折一枝入深院，欢声赢得绣球归。

献岁亦未春，骤暖似炮烙。
衣汗欲索扇，一变雪霰作。
头岑万钧重，喉棘痰屡壳。
旬日不能出，如虎坐受缚。
脱或死客中，何异纥干雀。

投老深知万事难，骨骸熬暑又煎寒。
暗量已觉穷无敌，退省犹须强自宽。
稚子能吟青玉案，异人初付紫金丹。
先生归去山中好，剩有閒云许细看。

玉斧难修旧月轮，凄凉沙鸟犯钩陈。
总因燕贪多庸将，却误蛾眉事别人。
一纪于今兵粗定，四民莫若士犹贫。
酒垆高李能同醉，老眼昏花暂觉春。

不至水西久，十年怀梦思。
重行兵后路，暗觅壁间诗。
僧出房俱鐍，人游榼自随。
隔溪望城郭，未觉似春时。

灯影稀疏两岸楼，市声已寂睡声齁。
几家梦断三更过，此老心穷信极游。
服气仙人吾不学，坐禅释子彼何求。
夜思昼读诸郎识，俯仰青春鬓忽秋。

夜寐若无三斗酒，夙兴不待五更钟。
浩歌閒把铁如意，慕先生忆卧龙。

百岁十分过七分，侥幸古来所希有。
寻壑经丘讵得知，揣谓偷閒问花柳。
未暇扶杖支疲癃，每羞照镜现老丑。
商洛隐遁似辈行，幽并游侠豆朋耦。
朝哦雅什讽骚些，夜玩易爻测玄首。
焚膏空余冰檗心，补{衣中加八}不到犁锄手。
惊思此生如掣电，昨日黄童今白叟。
炙眉折肱了不悔，爱评文字判是否。
包藏彼且城府深，骾直我乃肺肝呕。
尔来何止师左次，三十六策上策走。
况如韩子生之辰，牛奋其角箕张口。
梯冲百道公输攻，一兽不答坚墨守。
城西俊游小不忍，焉能轩左复轾右。
兰亭梓泽座有人，足与德功参不朽。
是日已尝谷雨茶，是岁木星守南斗。
是集举杯各见釂，浅量可能一敌九。
坐视喧哗醉愈恭，不记俎奇忘豆偶。
麦熟在即曲蘖富，更愿所至可赊酒。
情怀坦荡尚真率，滋味淡薄保长久。
宁从散人盟狎鸥，勿作功臣烹走狗。

子午参同契，春秋类是谋。
生前焉用学，死外别无愁。
岂料犹穷健，胡为此滞留。
客怀谁可比，王粲赋登楼。

绝喜他乡见似人，颇如画手善传神。
忽思今昔无穷事，十五回经癸丑春。

邂逅相逢两秃翁，亥年巳月巳时同。
偶先一日敢争长，各及七旬俱固穷。
尘世谁能吟鬓白，少年莫笑醉颜红。
累朝南北兴亡事，合徵公为太史公。

江皋残雪霁，想见东风还。
可览不可拾，春容有无间。
城市哄灯火，强作元夕天。
乱离痛甫定，物华非自然。
栖栖坐羁旅，嘿嘿悲徂年。

丙申上巳七日后，一主二宾夫岂偶。
遣车却骑钱塘门，主人满船富肴酒。
别唤轻船载仆从，大船品字着三友。
旁观指点知为谁，对峙玉人间白叟。
岂无识老讶此老，不愧妙年两贤守。
孟侯吕侯将相家，早绾金章纡紫绶。
方干云孙耸吟肩，左右鼎鼐中瓦缶。
虽然兰臭尚同心，剧谈锋起各虚受。
是日杭人诧佛事，焚寄冥财听僧诱。
公子王孙倾城出，姆携艳女夫挈妇。
放生亭远鹜长堤，保叔塔高陟危阜。
居然红裙湿芳草，亦有瑜珥落宿莽。
暖热已极天色变，大风滔天怒涛吼。
篙师缭绕孤山背，倘佯里湖保无咎。
百舠千舫第二桥，四圣观前依古柳。
春色浓时良佳哉，游人聚处可舍否。
一杯一杯入醉乡，诙嘲谑笑无不有。
泉币重费忘多少，歌妓频呼杂妍丑。
似狂非狂痴非痴，何啻万众愁回首。
我时颓然乎其间，看朱成碧辰至酉。
健啖晚菘兼早韭，快赏调冰仍雪藕。
归途恍然了不记，晓窗半醒卧噎呕。
一日之乐三日病，宁负衰躯护馋口。
愿从孟侯觞吕侯，更着百千沽十斗。

独能有眼识延平，濂洛渊源集大成。
早负性资专问学，后生岂可少先生。

笼鹤囊琴驾短篷，夏初言别又秋中。
一天遥共团圆月，两地相忘矍铄翁。
朝廷还公黄阁相，江湖乞我白苹风。
金台乍到朋簪盍，肯系吟笺寄早鸿。

颓城砖甓堕平湖，禁御雕残故苑芜。
戚畹换班言肯用，边庭入相事应无。
福威玉食欺孤主，诗礼金樵党盗儒。
丧乱谁怜杜陵老，娇儿短褐倒天吴。

僦居背古城，楼西耸乔木。
两年见黄落，雪尽欲再绿。
往时春鹊雏，理巢乳哺续。
不归视吾儿，于此拜饥腹。
穷山况味等，差胜客景独。

岁晚江空野泬寥，冲寒访我不辞遥。
褰裳却马从泥溅，掬水烹茶待雪消。
百战奚为蜗左角，一炊未办米长腰。
寻梅端忘车笠，握手城西遍六桥。

山高田易旱，已过一旬晴。
岂止商饥饱，真成决死生。
甘霖三尺透，病体十分轻。
想见琴堂老，催诗意倍清。

昔日颛朝柄，何人误庙谋。
渐惊吾辈尽，谁识向来愁。
忠鲠芳香在，奸邪臭秽留。
一时穷富贵，蜃气结成楼。

胸涵太古恐无邻，面著微埃讵许亲。
顾肯城南访穷巷，松风时煮一瓯春。

三朝前谷雨，寒甚过时谋。
夜短难声早，春阑燕语愁。
独行仍独坐，难去又难留。
粗守持身法，坚城护百楼。

犹存径菊已无荷，城上霜风疋马过。
厮养前行疑叵可，徼巡侧睨暗谁何。
感时诗客推敲苦，逃俗编氓剃落多。
只为湖山豢佳丽，水犀十万竞投戈。

壁间墨客扫龙蛇，所写诗佳字亦佳。
忽见一诗增感慨，吾家宗伯老秋崖。

闻道公家所著书，担囊荷箧喘肩夫。
定应未肯轻传借，良贾深藏有若无。

两脚如麻坐到明，雨楼听尽五更声。
无人共唱寻寻觅，有子聊教仄仄平。
凌室不能藏腊冻，稼场或至误秋成。
谁知忧世书生意，惟愿天阶正玉衡。

敢着寻常白眼看，壑冰峰雪照人寒。
言诗已是登坛将，劝学聊为祭酒官。
士类相推无异论，亲颜遥觉有余欢。
即今人物皆公等，岂不忧时意稍宽。

新年未有一诗新，转觉羁怀感慨频。
人日直连元日雨，梅花合让杏花春。
避愁愁不舍孤影，怕冷冷偏旨老身。
几夜五更了无寐，床头黠鼠亦欺人。

鹘飞欲没海天宽，万动盈虚静处观。
一画微阳迎日至，九畴休徵验时寒。
世间劫火灰何限，物外仙棋局未残。
好与苍生司性命，五风十雨报平安。

情知太乙已西游，筑馆焉能强挽留。
此老平生让人者，佛来我去尚何求。

曾戴金幡胜，如今有几人。
尚能容白发，屡得见青春。
定力忘寒燠，冥怀任屈伸。
遥知残雪地，即复化为尘。

一自蒲杯吊楚湘，倏成炎溽乍阴凉。
恨无枥上如飞马，往问斋中独宿床。
病起精神如雨止，怀归悉思与天长。
何时共诗说，直上高峰看夕阳。

无一日不醉，未尝见有疾。
三日偶无酒，咄咄怪病出。
肺壅鼻垂涕，不饮逾十日。
醉死政自佳，性命安足惜。
奈何官价贵，典衣买灰汁。

山城酒薄客愁浓，卧厌秋霖万事慵。
九月十月忽飞雪，北人南人俱笑容。

一夜缁郎划醮坛，三清四圣化泥团。
也曾输与林灵素，顶上曾缨德士冠。

诗律中年悟，嫌工更恐肥。
独行无与语，每出又空归。
姜枣频煎药，袍衫屡换衣。
病身自无赖，犹忍泄天机。

来舆去马禁城空，丰乐楼消一炬红。
说与吴侬莫惆怅，龙墀犹化梵王宫。

千树梅花斫半无，有人更欲涸西湖。
曾思慎勿近前日，不看老彭观井图。

一样乾坤几样人，甑生尘异袜生尘。
寒窗黄卷青灯雨，暖阁金钗玉斝春。
谁同公子梦方魇，我与先生诗又新。
儿曹供笔墨，为言不是写真真。

豪里俗事不留情，诗律峥嵘骨骼清。
初仅传闻心已服，每当展玩眼尤明。
笑谈足使千军扫，移斡真能九鼎轻。
焉得夜檠对吟影，同听急雪打窗声。

诗眼书胸碧宙宽，暮天摇落纵遐观。
霜明枫叶红于染，春点梅梢玉不寒。
北望遥迎书雁至，南烹屡餍脍鱼残。
一规明月悬江海，几许人家夜枕安。

一犁酥润万牛耕，饭碗人间系死生。
公子楼头赏春雨，杏花树上听新莺。

近代一人耳，吾乡老朱先。
甲子如我今，犹活十许年。
漳州复潭州，说经入从班。
无何党祸作，委顺不怨天。
余生几明日，小子其勉旃。

有马可代步，无马徒步行。
有酒醉亦佳，无酒神思清。
客楼卧病中，日夜唯雨声。
此病尚可起，当可雨复晴。
气尽死期至，岂容强求生。

楼头日日倚危栏，来往人忙许静看。
老子无聊常，杏花欲动更春寒。
虚名畴昔三千字，险路平生百八盘。
挥翰玉堂有公相，閒人赢得把渔竿。

人人有此珠，万古天地宝。
法当潜厥光，蚌谷护其表。
能使华岳移，可叱峡流倒。
未若床缺足，梓匠不自造。
脱华培深根，屏翳返内照。
与办以兴戎，宁讷而出好。
恭惟羲皇心，岂有夜与晓。
我眼彻地底，常见日皎皎。
爰自彖及系，纂述屡脱稿。
仙游慕升飞，佛障怯烦恼。
九转与八解，母不摆缠绕。
彼岂知吾学，往来玩大小。
艮止体阴负，离明决阳抱。
平生无所媚，不灶亦不奥。
突过子云玄，眇视老氏妙。
慎察进退间，以为先师报。
宜耦长沮耕，遑待方朔诏。
黑头气公旺，黄馘项吾槁。
一当蛰幽閒，一当翔穹吴。
何以明其然，衰老。

石梁石柱石为碑，山拔泉飞石可移。
两玉堂仙一髠叟，自应名字万年垂。

雨足秧畴始放晴，乡邻所至有欢声。
宰公明察无冤狱，太守辛勤自劝耕。
我昔黄童成白首，谁今赤子视苍生。
定知米价秋来减，遍买村醪处处行。

炯炯君子心，至死能忍贫。
炎炎小人胆，为利宁杀身。
我年三纪后，登朝忤权臣。
逮逾四五纪，破家蒙战尘。
纵不当君子，终当非小人。

楼高夜独吟，鉴古复寿今。
不竞当知命，无瑕在养心。
人声钟后绝，天影水中深。
风槛微凉处，时时一正襟。

霜净天空心共远，一缕游丝无可剪。
欲识人间真道人，眼近红尘念头转。
历历落落一秃翁，取数过多邴曼容。
从今教子为牧童，岂复敢望铭鼎钟。
閒朋冷友时相聚，方寸不无暗合处。
谷神玄牝要深知，钓竿须拂珊瑚树。

客久已无味，更苦赀用乏。
年迈欲不竞，仍著疾病压。
相望五百年，老杜卧夔硖。
疲瘵困茧丝，遐荒敝戈甲。
谁方拥倾城，乐死有玉柙。

夏日客此楼，买冰敌炎暵。
沍寒不买冰，辍费用买炭。
冰炭役浮生，倏忽凉燠换。
故山饶甘泉，落叶足炊爨。
曷不归去来，作此琐屑叹。

郊行胸次爽于秋，岁稔天宽百姓忧。
但有樵人歌陇上，永无廷尉望山头。
最宜旷野开诗思，未觉他乡动客愁。
想见霜林疏更好，绿阴时节忆曾游。

金甲朱衣画壁昏，军声不到暂开门。
数家祈福来浇奠，剪纸糊灯作上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