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于美的诗

已似亡羊久失途，悬崖绝壁几踟蹰。
情依易水悲长吻，心隔银河梦永居。
万里胡尘伤逆旅，连城赵璧托流车。
长安尘雾凭谁拨，艺海苍茫寄劫馀。

人间欢爱须深会，为有相亲无限意。
自从结识到而今，三十一年心不易。
世情洞彻谁似子，历尽险夷多少事。
形神与共景常新，即此蓬瀛方外地。

尘雾喧嚣处，心远似荒崖。
四方瞻瞩何事，閒日枉来回。
我有一枝芦笛，欲倩春风聆取，歌唱不须催。
百鸟翩来集，千丈彩云开。
幽怨处，似浅水，过滩岩。
又如寒夜蛩泣，自裹自难排。
安得宝刀明剑，兼有英雄豪杰，斩此茧丝哀。
馀韵春风里，百里几徘徊。

但愿人长久。
此柔情、犹如岁月，又添些否？
漫道江郎才思尽，词笔神来急走。
真不欲匆匆挥就。
诗稿诚知终灰烬，早应该、焚去十之九。
都未忍，遽分手。
画梁雏燕新归后。
羡长征、翩跹学翅，出巢时候。
剩有楼头书千册，閒日吟玩左右。
最难抵、心魂相守。
细味平生清修福，纵寻常、未必人人有。
灯影侧，为君剖。

圆月睡诚酣，黑暗毋须惧。
似烛天星亮且繁，为尔明今夕。
于此望君来，我爱唯君识。
静夜若聆君足音，预卜两心结。

云浓雾薄霜风细，妾心一点分明水。
水面落花轻，微波弱不胜。
中天新月白，照影长相惜。
银汉数星西，圆辉无限期。

春来还恍惚，梦回处、欲成秋。
怕天上人间，无端风雨，做弄閒愁。
看云外星河转，正横空万籁撼高楼。
新柳系船难稳，芳韶过眼难留。
白蘋杜宇满汀州，搴折恨无由。
愿解佩湘皋，斫冰积雪，桂棹兰舟。
万里登临纵目，望千帆、天际去悠悠。
血泪不应挥尽，长江自古东流。

早觉婆娑生意尽。
敢梦今生，天遣心相印。
几度途穷观白刃，慰情无计惟长吻。
共把芳馨根寸寸。
播种丹田，刻意勤耕垦，百载纵无枝叶分，但期花发如春笋。

情深逾骨肉，梦觉只堪哀。
低徊往事如梦，一一前眼来。
绝忆风朝雨夕，几度相宽相慰，有愿永相偕。
弹指天人际，千唤不能回。
痴心语，凭片纸，寄灵台：
“芸窗他日萦想，莫道总成灰。
要使寒宵爝火，化作明灯天半，光照普天涯。
”生死寻常事，泪尽独疑猜。

十年哀怨凭君语，泪咽更无声。
蒙君宽慰，温情如海，赋我新生。
清宵庭院，深林携手，喜见飞萤。
心相印处，何须世外，即此蓬瀛。

春已暗，滟滟绿波平槛。
小泊轻舟初系缆，人生惊驿站。
入夜星眸微闪，照水荷开双脸。
离合悲欢如橄榄，梦回还独啖。

西园嘉树有新栽，一日东君望几回。
清露晨滋怜泪影，芳根弱植怯飞埃。
深心争向春前尽，嫩蕊还从雨后开。
未必惊寒疑梦短，夜长分恨上莓苔。

枫林咽水乍泠泠，手拂疏枝绕岸行。
凉月一梳寒雁堕，秋塘浅浸数星明。

林叶殷红犹未遍，閒庭寂寂花空。
轻罗小扇怯西风。
暮云侵碧树，摇落意重重。
拈管裁篇无意绪，高楼欲上还慵。
新愁旧恨锁眉峰。
黄昏谁是伴？
微雨暗帘栊。

莲意从来苦，秋怀待掩难。
寻思只欲永相瞒。
及至相逢翻被细猜看。
远沽应无价，凌波亦是仙。
月明兰影自娟娟。
笑任侵阶凉露一团团。

芳韶细算浑难准，酒阑初把心期认。
遥夜忆灯痕，灯深絮语温。
最怜今夜月，照影亭亭绝。
未忍问庭兰，风高露欲漙。

小雨未来斜照淡，桃花柳絮轻飞。
病来强与睡相宜。
断红零乱，都入燕巢泥。
睡起恹恹人不见，东风过眼皆非。
不如持取月明时。
凭栏细语，罗带晚风吹。

都是恨，挥断锦弦谁问？
黄叶空林行看尽，故山风雪紧。
没个人心堪忖，没个人情堪信。
寂寞生前原不论，心期悲未稳。

去年今日初相识，焦琴试抚寒无力。
哀怨未分明，有人著意听。
灵珠留待赠，莹洁浑难并。
宝匣暗尘侵，沉吟直到今。

药炉初沸，悄悄惊人睡。
梦影沉沉灯影碎，一例冷清清地。
也知爱日难逢，桃花肯负薰风？
休道春寒料峭，一枝红过墙东。

年华飘落秋风里。
似黄叶、阶前坠。
红花碧果青枝，不道三春如寄。
萧瑟长空云黯黯，听阵阵、雁群嘹唳。
日暮倚楼人，几多凄凉意。
也曾彩笔和清泪。
写深情、绘佳丽。
书城积稿尘封，一任虫翻鼠戏。
湮没他年谁收拾，更谁人、夜灯重理。
珠贝永沉埋，寂寥人间世。

知是春心唤不回，春蚕制茧最堪哀。
应怜卵细难拚石，悔梦天高曾借梯。
曾几度，误佳期。
添妆羞自理罗衣。
孤飞从此东南北，留取臂痕再见时。

相见休言有苦辛，幽兰香淡惜良辰。
已甘弱植同秋草，忍委芳心逐浪尘。
远雾侵人衣自湿，轻纨障面语还真。
沉绵一吐人天意，坐觉黔山惨不春。

閒愁万斛若为量，夜雨空阶点滴凉。
静拨炉灰成漫兴，隔帘金菊自芬芳。

穷冬急景岂堪论，雪后林花无一存。
顾此茫茫伤永日，伴人炉火有馀温。

红紫东风次第开，百花过眼总相猜。
寻芳心事已成灰。
长夜有情怜月侣，一春无梦到蓬莱。
绿阴立尽几低徊。

不怕春来风雨恶，只愁花到蔷薇。
小园香径独依依。
满怀凄苦，怎诉与春知？
泪湿花阴成久立，任他凉露沾衣。
閒云次第未须疑。
晓阴无赖，依旧是春时。

海风吹我发，海雾湿人衣。
海潮汹涌澎湃，独自立多时。
昨夜月明如水，历历星辰罗布，灿灿满天辉。
海水凝新碧，柔软若轻丝。
这旦夕，风云变，幻奇姿。
惊涛骇浪无数，龙兽竞奔驰。
望里混濛一片，直欲沙滩吞没，惟见海鸥飞。
明早海潮退，珍贝欲贻谁。

昨宵竟夜无眠意，检点十年诗卷字。
其间几度寄相思，躞蹀东西成各自。
妾心芳洁如秋水，暴雨狂澜都已退。
盈盈天月最多情，照影似怜人妩媚。

红灯影里，欢情场上、偏有寸心如锁。
但知无计拨神弓，一箭地，千逃万躲。
愁丝如茧，恨丝如束，每怪自缠自裹。
低声寻问意何如？
却讳道、不曾真个。

失群应似高飞雁，云海嬉游惯。
侧身应似塔中灯，万里孤航黑海破涛行。
人寰怅望空悲切，心瓣生双翼，翱翔化石补青天，但愿人心如练永相牵。

旧纸偶从病里舒，词中哀乐亦模糊。
枕边重省旋成泪，箧底长捐未是珠。
小雨微零怜夜静，宝帘初动惜灯孤。
苔深廊静萤飞定，寂寞秋庭泣井梧。

清溪照影，日暮波寒风不定。
薄袖轻衫，步起平沙红蓼间。
深林伫立，满地啼蛩人寂寂。
摘得山花，晚雾迷濛一径斜。

相思树底相偎共，心事欲言犹恐。
泪眼丹唇才动，密意都会懂。
自甘忍此良宵冻，消受相怜千种。
往事是非如梦，但觉心窝痛。

惜春莫便愁如结，行见荷花开胜雪。
那时言，重见说。
终古馨香无断绝。
算曾经，千万劫，信得妾心如月。
却怕碧云重叠。
清光长似缺。

十载颠簸风雨中，早春景色尚迷濛。
经冬麦垄青青绿，初蕊桃花淡淡红。
蓬勃意，与花同。
乔迁恰喜乘东风。
积尘重压书千卷，此日殷勤乍启封。

还从劫后认馀灰，残烬犹明火力微。
细拨居然身渐暖，添薪转觉壁生辉。
晴窗偶续芳菲梦，诗稿重翻故纸堆。
一卷编成冬岁尽，绽花春雨细霏霏。

词卷译成感慨深，字斟句酌苦思寻。
敢期信达古人心。
得使芳馨移海外，顿教殊色傲园林。
千秋异域动歌吟。

倏觉流光逆转，欢歌叩我心扉。
秋夜沉沉人寂寞，何来斗室春辉。
蝴蝶庄生梦醒，风筝云际飘移。
伫立小楼一角，望中云树凄迷。
红叶窗前添绮丽，彩霞散落纷披。
不道斜阳夕照，作成如许光辉。

执手似曾识，何必恨逢迟？
今生谁遣相遇，端节畅谈诗。
愿把廿年生命，换取昨宵相见，此意许卿知。
感此缠绵意，眠食费禁持。
孤舟上，风雨里，可同归。
千番梦里寻觅，天證梦非痴。
惟念天涯羁旅，若有良缘牵系，争忍说分离。
语默心犹颤，拥吻月痕低。

连雨嘉陵江水涨，风吹帆举舟轻。
笙歌遥度隔江声。
纵身沧浪，忽见影娉婷。
浪卷潮吞曾一瞬，为谁斩断尘情？
阶前蝼蚁尚偷生。
沉沦今夕，空冀是归程。

便道柔情似水，谁会，难话此时心。
有时奔瀑泻岩林，泛滥抵江深。
时或泉凝水咽，幽结，汨没散溪涧。
浣溪人去水云閒，遮莫耐轻弹。

莲意还清，蕉心初捲，惊寒早觉红妆贱。
寻思未若梦魂中，心期得处常常见。
桃李先芳，幽花无绽，深愁暗傍林阴转。
可怜血泪一春倾，皇天不与东风便。

新月中宵晕，孤星依未安。
天阶云影逼，不忍拂帘看。

恨雨凄风愁不尽，底识兰芽嫩。
时计苦相催，绣阁芸窗，未许閒情分。
回肠空有香纹印，抵死萦方寸。
篆字袅烟长，肯惜清温，廉外寒成阵。

怀琴竟日凭栏处，也知此去无多路。
倦鸟不成归，荷香远更微。
纨风惊粉蝶，花影重重叠。
哀乐苦相兼，离愁一味严。

思量最苦秋凉后，兼旬小疾无端久。
幽恨几回同，墨痕和泪封。
隔帘风动竹，苔晕因谁绿？
欹枕小惊猜，灯花喜又开。

秋蝶依人款款飞，回廊荷影淡霏微。
帘风约雨燕来归。
欢笑都从别后减，言诠翻觉见时非。
惊残断梦续犹疑。

众星收，新月晕，人间浓睡沉沉。
不寐双眸微倦重，凭栏似识天心。
花馀红瑰开犹嫩，满园绿意相衬。
一夕但愁吹蕊尽，夜阑独与深吻。

箧底珍藏卅七年，空山谁解艺幽兰。
馨香瓣瓣独鲜妍。
皎洁茧丝怜缱绻，清莹月影惜婵娟。
梦回掩泪读诗篇。

重逢却似初相识，怯怯生生，恩怨分明。
别有晶莹双泪盈。
两心谁教重相系，怕问曾经，馀痛犹惊。
但看月华冉冉升。

灯前泪墨，灯前笑语，哀乐几曾如意？
娟娟月影透窗纱，便暗有、不眠人起。
云鬟慵整，珠帘漫卷，翠袖高寒独倚。
凭阑若道有新愁，岂只在、眉梢眼尾。

天国在人心，何处更须寻觅？
随意路边花草，透初春消息。
小园香径日徘徊，生意偶然得。
独立拈花微笑，与飞仙曾识。

蜡炬若愁心，夜夜煎熬惯。
万象朦胧入睡时，珠泪初成串。
不敢惜幽辉，即此长为献。
玉体谁怜渐似灰，要使人间暖。

岁晚风云气不平，三年萍转怅浮生。
灯前剩有词篇在，肯负千秋万岁名。

风敲竹韵不堪听，一径荒苔望欲青。
明月不来灯影暗，自搴珠箔数春星。

夜久落灯花，未敢问伊消息。
人意不如流水，任春归独碧。
别来魂梦几回同，不道了无益。
解道梦魂难据，怕窗儿先黑。

无端掩袖一凄清，赚得相看千尺情。
此夕遥怜成绝忆，灯痕人语不分明。

愁丝千缕，缠裹朝和暮。
金茧层丝蚕自吐，犹解化蛾飞去。
谁怜世上浮名，望如郊野流萤。
独夜更行更远，掬来光热无凭。

四山尽夜飘香屑，浓睡醒时犹未歇。
隔窗无意一凝眸，别有清光齐日月。
登临我欲餐芳洁，绝径山肩从跋涉。
百年能几眼前观？
雪后高寒休便说。

草浪如波慰寂寥，黄昏情话转萧骚。
疏林淡月影娇娆。
别有轻愁怀祖国，那无新愿筑归巢。
绕枝风雨正飘摇。

楼头人倦，又许平生愿：
播种心情犹未懒，生世互为环鍊。
枯枝影落秋潭，夜空一味蔚蓝。
别有双星如箭，飘然闪过山尖。

惜物新来殊有癖。
落叶飞花，过眼难轻掷。
我自天涯甘落魄，愿教天意人间识。
曙色未明寒月蚀，人海身藏，浮世堪长寂。
独处但悲荆棘集，无人共我花间立。

目成便已心相许，我独何能拒？
芳龄恰是可人时，试问佳期五月可嫌迟？
前缘万里红丝系，细韧颇难计。
行路也教似红丝，一任东西南北不分离。

兰影楼前淡，姮娥掩泪看。
惜花兼惜影，未忍倚阑干。

疏棂风竹数枝青，远梦沉沉无那醒。
雨外残荷长瑟瑟，夜凉争奈起来听。

怪底黄蜂未解香，疏篱寂寞数枝芳。
平明踯躅成孤赏，不觉风檐已薄霜。

香雾扑，湿了画帘罗幕。
枕畔秋寒寒一握，殢人新梦觉。
病叶骤随风落，惊起翠檐双雀。
小径疏篱霜欲作，了无红可落。

疏桐叶白纱窗晓，从今解识相逢好。
断梦续犹疑，离愁诉又非。
清秋千里霁，多少重来意。
零落见丹枫，隔墙深浅红。

如梦幻，读罢零星书卷。
别见人间新境展，明霞如锦缎。
一自梦魂吹散，宛若纸筝断线。
一日风惊千百转，不知天近远。

灯前焚尽模糊字，焚尽閒愁閒怨未。
汍澜蜡泪此时心，烂漫榴花当日意。
长因双袖双腮泪，懒话春来春去事。
如今哀乐更难寻，哀乐如今能有几？

妾生原只如团露，独抱幽香荷叶住。
池塘风咽有清愁，强忍长宵寒与苦。
远村鸡动天垂曙，灿烂初阳惊一顾。
分明点露夺隋珠，争取霎时身失处。

但教留得青山在，那愁镜里朱颜改。
云鬓纵如丝，苍松节不移。
夜深阶下立，万籁无声息。
不见月盈盈，寒空斗柄横。

寒灰坐拨味初长，手破新橙指亦香。
怪底从来凭望处，秋林一径可怜黄。

多少恨，独自凄凉谁问。
寒食春光无定准，落红深半寸。
不道罗繻新褪，帘外馀寒犹趁。
堤柳吹棉一阵阵，还当憔悴尽。

疏梅修竹小斋寒，随分丹铅岁又阑。
惭愧劳生付孤注，檐珠层网结千端。

炉畔几回思忆，罗帕初烘重湿。
残烬似馀情，总难明。
门掩灯昏才寝，月影花光欺枕。
心绪遣谁知？
异当时。

往事无端忽怨伊，偶闻断梦耐伊思。
万般惆怅叩心扉。
桃杏东风年一度，百年都是几多时？
当前只为太矜持。

疏棂寒怯，向灯前检点，年来词笔。
哀乐当前浑未觉，叵耐而今追忆？
新境曾经，旧欢不厌，梦景无端的。
心期如约，一生真个抛得。
应念飞上青冥，东风曾许，借我些些力。
不怕严霜秋后恶，黄叶朱阶堆积。
却怕春来，馨花欲绽，风雨先狼藉。
霎时凋谢，教人何处寻觅？

卅载频回味。
怅浮生、颠簸挫折，怎生由己。
碌碌无为缘何事，辜负明窗净几。
枉几度、餐眠空废。
师友于今凋零甚，任才情泯没随秋水。
风雨晦，盛年逝。
光阴已迫休追悔。
待灯前、残篇断简，案头重理。
乞就十年康宁日。
应有寒梅再蕊。
得甘露、枯枝还翠。
馥郁芬芳凌冰雪，笑人间，赏爱君为最。
珍惜意，祈君会。

汀洲永日徘徊处，风裳水佩香无度。
荷泪不成珠，谁人论价沽。
千金休论价，乞取清閒夜。
翠叶晚惊秋，凌波脉脉愁。

春意深深深几许。
待说相留，没个长留处，柳色阴阴帘影暮，苔钱绿到门前路。
记得留连闲院宇。
记得风窗，记得叮咛语。
谁把轻车真系住？
凭栏数尽天涯树。

手贮真珠照水行，严城岁尽地霜莹。
佩环此夜凌波去，不信人间有月明。

蹈海莎芙意自坚，挑灯和泪读遗篇。
人间亦有痴于我，异域千秋一惘然。

碧簟生凉翠未移，齐纨散暑手频携。
系人心是不多时。
玉枕伤馀无处说，疏阑暖透没人知。
帘风閒送雨丝丝。

珠露难论价，斜辉那不胜。
争知芳草最无情。
春去三分、犹向旧痕生。
人意从如水，秋怀渐似冰。
月华肯向雨中明？
多谢相怜、蜡泪小窗灯。

席上三杯淡酒，怎禁半日凄凉？
故屋独归人散后，冷雨清宵细细尝。
银蛾飞扑窗。
一点鲜明记忆，于今深切难忘。
别语离筵空昨日，弹指人天此恨长。
追思神暗伤。

麝烟长，香篆细，珍重玉炉深意。
晓雾薄，夜霜明，轻寒暗画屏。
星河转，漏声远，惜取今宵河汉。
眉黛绿，烛花红，还如一梦中。

天涯莫道飘零惯，身自飘零心已倦。
恍然辽鹤此归来，不见旧人空旧馆。
偕游从晤当年伴，笑貌虽亲神恐远。
谁怜沧海劫馀心，曾共榴花同烂漫。

天外横风，长空断雨，无端都到楼高处。
病中分恨上黄花，新来憔悴还如许。
镜影昙华，莲心漙露，人间一霎能留汝。
抱琴真个梦中来，问君还肯相怜否？

茜窗棐几惯淹留，细语印新愁。
生憎花影分明在，触心处、飞絮悠悠。
深意閒随明月，孤怀暗傍高楼。
微凉著雨约帘钩，芳节梦中休。
搴帷莫问春消息，指青梅、春已堪羞。
独有多情流水，耐人一霎凝眸。

踏青归去驱车晚。
荒郊外、萤灯万盏。
侧行街市无人见，为爱轻纱蒙面。
似梦里、彩霞片片。
凝视又被风吹散。
微凉未觉生珠鍊，香露钿车湿遍。

灯前滴尽真珠泪，细算浮生轻一醉。
月明春梦有情归，柳暗车尘无那坠。
人间犹驻寻芳屐，云外空留琼玉佩。
红笺淡墨忆时心，恨眼愁波楼下水。

模糊往事重思忆，梦馀惆怅偏无极。
蜡炬忆前时，成灰总不辞。
七星云汉上，一霎人间望。
楼阁称玲珑，金栏隐约红。

翩跹初似离巢燕，画阁雕梁凭望惯。
不知天外雨如珠，但有干云心似箭。
惊弓双翅怜轻颤，检点征程犹未半。
寒枝露下待栖时，细识春温深共浅。

犹欲凭君挽退潮，我生如叶复如涛。
时来水逐漩涡转，风去枝随秋树摇。
波撼撼，叶萧萧。
投林徒羡鸟窠巢。
素心永许陪朝夕，敢慕长生怨寂寥。

便道孤贞终不负。
争便江头，抵过潮吞吐。
海内狂飙掀怒雨，滔滔尽逐洪波去。
潮退沙滩馀蚌数。
暖日溶溶，独自濡甘苦。
遗壳存珠心血铸，留连俯拾期行旅。

昨夜狂风摧万木。
雪霰终宵，侵晓冰悬屋。
千树横枝垂冻玉，皑皑行路伤人目。
忘却羁愁居异国。
万象生辉，伴我人幽独。
何必广寒宫内宿，人间此境难重续。

万千景物惊新换，疑是误投胎。
旧时庭院，旧时人影，梦里重偕。
相逢纵是，梦中能必，敢不疑猜。
匆匆问语，期期待答，又自醒来。

翠竹当窗，茶花拂案，虫声新透春宵暖。
小楼客去读书时，照人残月光犹满。
身似飘蓬，随风流转，劳生小憩怜孤馆。
晚凉散尽一天星，寸心恰共波明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