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来客》
——打开吧,人们呀,打开吧,我敲着前扉与后棚,打开吧,人们呀,我是风穿着死叶的风。
——进来吧,先生,进来吧,风呀,看,那给你的炉灶,和它的粉刷过的凸壁:
送到我们家里来吧,风先生呀。
打开吧,人们呀,我是雨滴,我是着了灰色袍子的寡妇,我的命运是无定的,在煤灰色的浓雾里。
——进来吧,寡妇呀,进到我们家里来吧,进来吧,冰冷的雨滴和铅青色的雨滴,宽大的墙壁的缝隙,张开着为了你住到我们的家里。
——举起吧,人们呀,举起那铁杆吧,打开吧,人们呀,我是雪,我的白色的外套嫌厌着,在古老的冬的路上。
——进来吧,雪呀,进来吧,太太,带着你百合花的花瓣,把它们散在陋室里,一直到那生着火焰的灶子里去。
因为我们是一些不安定的人们,我们是居留在北国荒芜的地域里的人们,我们爱着你们啊——说吧,从什么时候起的?
——为了我们有着由你们所激起的痛苦。
-
《雪不停地落着》
雪不停地落着,像迟钝、瘦长而可怜的毛线,落在阴沉、瘦长而可怜的平原,带着爱的冷漠,恨的炽热啊。
雪落着,无穷无限。
犹如一个瞬间——单调地——接着一个瞬间;
雪飘落,雪落着,单调地落在房舍上,落在谷仓和谷仓的隔板上;
雪落着,落着,无数的雪,落在墓地,落在墓间的空处啊。
气候恶劣的季节的帷幕,在空中被粗暴地拉开;
灾难的帷幕在迅风中摇摆,在它下面,小村庄蜷伏着。
严寒浸入了骨髓深处,而穷苦走进了每家每户,雪和穷苦,进入心灵深处;
沉重的半透明的雪,进入冰冷的炉膛和没有火焰的心灵深处,人们的心灵在茅舍棚屋中萎谢。
在弯弯曲曲的道路交叉的地方,是死了一般的白色的村庄;
高大的树,被严寒铸成晶体,沿着雪地排成长长的仪仗,纵横交错的树枝,像水晶雕塑的窗饰。
那儿,是一些古老的磨房,凝聚着苍白的苔藓,像布下的罗网,突然竖立在小小的山丘;
在那下边,那些屋顶和房檐,自从十一月开始露面,就在狂风中和寒风搏斗;
而无穷无尽的漫天沉重的雪落着,笼罩着阴沉、瘦长而可怜的原野。
飘飞的雪经过漫长的跋涉,落到每一条小径,每一个罅隙;
永远是雪啊和雪的裹尸布,苍白的雪带着丧葬的痛楚,苍白的不能生育的雪,一身褴褛,在狂野的流浪中度过这世界的无涯无涘的严冬。
-
《穷人们》
是如此可怜的心——同着眼泪的湖的,它们灰白如墓地的石片啊。
是如此可怜的背——比海滩间的那些棕色陋室的屋顶更重的痛苦与负荷啊。
是如此可怜的手——如路上的落叶如门前的枯黄的落叶啊。
是如此可怜的眼——善良而又温顺且比暴风雨下家畜的眼更悲哀啊。
是如此可怜的人们——以宽大而懊丧的姿态在大地的原野的边上激动着悲苦啊。
-
《冬夜举起纯洁的圣杯祝福上苍》
我也举起我的心,我的黑暗的心,主啊,我的心!
我的心!
向着你的无边子虚,不过我知道你凡事守口如瓶,我知道万物皆空此心正死,一片乌有;
我知道你即谎言而我却对你喃喃祈祷,我跪下双膝;
我知道你把双手合上,你闭上双眼无视失望在呼嚎,我知道我,只有我,在痴心妄想;
宽恕我吧,主啊,原谅我实在疯狂。
向着你的沉默我要为我的不幸大哭一场!
……冬夜举起纯洁的圣杯祝福上苍。
-
《风车》
风车在夕暮的深处很慢地转,在一片悲哀而忧郁的长天上,它转啊转,而酒渣色的翅膀,是无限的悲哀,沉重,又疲倦。
从黎明,它的胳膊,像哀告的臂,伸直了又垂下去,现在你看看它们又放下了,那边,在暗空间和熄灭的自然底整片沉寂里。
冬天苦痛的阳光在村上睡眠,浮云也疲于它们阴暗的旅行;
沿着收于它们的影子的丛荆,车辙行行向一个死灭的天边。
在土崖下面,几间桦木的小屋十分可怜地团团围坐在那里;
一盏铜灯悬挂在天花板底下,用火光渲染墙壁又渲染窗户。
而在浩漫平芜和朦胧空虚里,这些很惨苦的破星!
它们看定(用着它们破窗的可怜的眼睛)老风车疲倦地转啊转,又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