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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赋》
为什么预言在火中消失,为什么火种将我们遗弃为什么大火改变了岁月的形状,为什么沧桑在岩浆里幸存我们为什么拥有生命,为什么要传递火的信息为什么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为什么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我们为什么要放弃火的年代,又进入另一个火的纪元为什么火是我们与生俱来的悲剧,为什么生命又将我们最终还原———火为什么升起,占据天空,为什么带来光明,又带走我们的祖先为什么焚烧历史,删除思想,又留下血一般的颜色我们为什么要放弃火的年代,又进入另一个火的纪元火为什么没有阴影,我们为什么比火多出生命,却同样短暂无比我们为什么要举行火的仪式,告别自己,又回到自己我们为什么重返远古,在往事里播下火种,在传说中刀耕火耨为什么谦虚得衣不遮体,披着自己的信仰,茹毛饮血,消化自己的欲望我们为什么要效仿先辈,愤世嫉俗,赤身裸体重新进化为什么要倍日而行,风餐露宿,或是在壶中日月之余追赶夸父的夕阳为什么总是夜不能寐,点起自恋的柱香,又梦想女娲炼石的孤烟为什么要祭祖,我们为什么不食人间烟火,又在家园里赴汤蹈火火为什么会失手,心为什么会失控,后院为什么也会起火,烧掉整年的收成物质不灭,我们为什么还是一贫如洗,在精神世界里饥寒交迫为什么火也会火上浇油,火也会火冒三丈为什么人生总是不测,而大火之后还是同一场大火我们为什么会隔岸观火,或者以火救火,焚烧他人的季节火为什么越境,我们为什么误入思想的禁区我们未卜先知,为什么还会在言语里走投无路,一个不慎就引火烧身为什么我们理屈词穷,又错戴对方的面具,流着自相矛盾的眼泪芝艾俱焚之后,相煎又何急,火为什么总是与自己同归于尽为什么我们还要奋不顾身,为什么要捕风捉影玩火自焚为什么火不再煽情,为什么烟不再混淆视听我们炼就了一双火眼金睛,为什么认不出火的形状,看不透自己我们唇焦舌敝吐着火舌,为什么还口是心非滔滔不绝,更说不清火的份量为什么我们比火更咄咄逼人,比烟更吞吞吐吐,无比向往着死后的悬念为什么我们一而再再而三,模仿飞蛾扑火,一激动又错投别人的狼烟烽火为什么隔山蔓延,欲念为什么再次膨胀,我们为什么被自己的四面楚歌包围为什么我们在海市蜃楼内外受敌,在围城两侧无处藏身为什么火逃出我们的故事,为什么我们投奔火的归宿为什么我们会在时间里迷路,在情节外失误,为什么弄反生死的概念为什么要英年早逝,为什么火在我们的废墟中缠绵,而我们又在火的空城里悱恻我们为什么虽死犹生,翩翩袅袅,挥舞手中妄念钻木取火或是以卵击石之势,互取首级敲打着人事不省的燧石我们身首异处,为什么还要放下赤手空拳的武器,幻想着立地成佛火为什么要替我们涂炭,我们为什么要找回转世的舍利子为什么我们总是意犹未尽,在火的回忆中死而复生,一岁一枯荣为什么,火就是结束的开始,又是开始的结束火为什么在了悟时寂灭,我们为什么要反复投胎,延续无生无灭的轮回尚未开始,为什么我们又万念俱灰为什么火一燃烧就诞生,为什么生命一热情就化为乌有为什么火是我们与生俱来的悲剧,为什么生命又将我们最终还原我们为什么身不由己,以火蔽天,在错觉里扮演隧人氏为什么火成为我们的标本,为什么我们取代火的雏形为什么火修炼了我们最初的本性,为什么我们完成了火最后的约定为什么我们还是不能以纸包火,亦生亦死,为什么总是烧不掉火的命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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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息的一切》
蓝天可能是信息这个故事通过语言萌生出云彩因此,人已在等待时成长诗歌会在雾的任何时刻出现心已坦然在渴望的雪峰上冰川融化,水必还原成水信息转化为人而人,必将回返主体一只手伸向群峦另一只脚踏向神秘的绿洲智慧的头颅被埋没在大地的下面面向时间的坐标它的方向是成熟前后的比重人类取水于故乡而水携带着人类的祖先流浪深深浅浅灵魂在泅渡时恢复自己森林在信息的旷野里复制出永不重复的树木绿色伪装成基因春天将自己打扮成草木茂盛生命被鲜花确认我们进入信息的领地世界被我们错误地拥抱光阴来不及幸存就被自己赶走多维的尘世映射出我们的精神1993.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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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科全书》
翻开书,被我初步接受的是一些不可完成的范例,句号和逗号,失去一角的冰川。
这些延伸向四方的不完不美,迫使我放下岁月,升起巨大的思想驶入知识,以血液的速度漂流水,我岂能如诺言般信守我努力过,穿梭于难眠难醒的字里行间寻找十面埋伏的契机。
或绕过侵蚀身体的孤岛爬向文字的幻顶,在纯净的虚拟中,我准时地学会向永恒的理性同化或者以妄念为撤退的方向,往下,穿越书本、古老的皮肤,辨认被一页页黑色的预谋所掩饰的废墟和比人更原始的企图。
我面对非分的墙,多余的宿命然后想象逃亡于文明的天堂,逾越每一个逗号,句号。
进入书的知觉,我的信心遁入文字的水底,与泥沙最简单的性别一起解救冗长的语言,这是历经一生的流泪,水是我的流质相对于历史的玻璃体。
书里无数个瞬间和沙,使我脱离符号的表面与本质失散,一切演变成大限生与死的状态误入尘世,成为同一巨构下的信仰,被文字认领并成为痛的确证在无法以沉默诠释的心土中,思想以伤口的方式萌芽,自时间的深度中。
而我必须接受精神的形状、欲望的化石赎回理性和迟缓于行动的感觉此时的我,已被一股挣脱历史的冲动推向这一切之外,而我也无法在隐没的刹那抵达命运、以至交还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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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指》
套住了一根手指全身就变成多事之秋自指尖到其余部分皆动弹不得心跳个不停在晴朗的天气里它准确地制造体内的生态平衡自另一个看不见的角度愿望和欲望从金属质地开始向有肉感的方向延伸小小的圈套继续在想象的波面扩散而主体是人陷入沉默,往下,同时品格上升朝更空旷的内心收拢魅力核心很美丽还有另外一个主体奋力将一个比爱情更暧昧的几何体套住人格的脖子这一切与手暂时没有任何关系,因为一个轰动全身的携金私奔案正在被中枢系统报道出事地点慢慢,追查到另外一个指尖上非法存在的创口此时身体的其他部位与那个圈套继续保持,更远的造型从此,指点江山被认为是感性的距离并成为美人的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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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山的灵魂》
等待爆发就是企盼失败的过程,在年轮依次注销之后你笑了我已在你的血液里绚丽地流动而我自己的胸膛中出现曾经奢望的梦浆思想的岩心脱离了引力火的外表取代了你,它的升起成为非理性广场那么这一切是不可能的包容,巨大的日子已经诞生我们彼此骨骼交错,肌体交融真理藏于喷的悬念之间而岩浆将表面化的痕迹抹去1993.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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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孤灯的看法》
此时孤灯的看法是一把无言的尖刃划开夜的胸膛此后的心跳在露天进行时间加快准备对高潮的方法做出推理这把尖刃挑开夜的后方与逃亡的血液遭遇天空不语,于无声处一把盐正撒向伤口撒得星光灿烂,在微弱的夜色中小屋睡得毫无知觉拿笔的主人端坐在自己缘梦中央他仿佛看到疼痛不断扩大的场面还有巨大的伤口他披上一件沉重无比的念头写出高潮的下文血液穿过无法稀释的思想自外面的天空长驱直入,泵回到他空洞的身上而那个执刃的形象,紧握没有结局的把柄正沿着与细节相反的方向悄然扑来心依然跳在身体的外面受伤的子夜取代了对方的胸膛风也吹不进小屋,它的主人将内心世界还原成生动的表情生与死的破绽仅仅隔着一层没有论据的皮肤进来或者是自己出去只是同一张绷紧的说法而不是决择面对那把没有生命的尖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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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春高歌》
无声,就是一个表达将我们唤醒已经烟消云散的歌重归温柔音符作为纯正谐和的漫长提示了成熟的企图美,作为敏感的境界时已经取走了未来的心有一只非常拟人化的手伸自无人之渊它拾起一堆干柴,抽象的素材深邃的思想在黑暗之外自燃我们恰好看见一块下落不明的燧石重现它变成了精神的鹰打火的声音是它煽动的翅膀歌聚合在伤口的周围变成主观的红色里面开出一朵故事鹰环绕它飞出一段神态广阔的景色在我们庄重的脸上远山起身朝现实的近处飞来我们看见那只拟人的手切入主题它引导着光明,让故事烧成篝火而理智的雨落下沧桑在思想中渐然冷却天空被鹰拖远远山此时越过我们的想法与现实更近时间退出场地拟人的手牵出我们真正的身体昔日的景色里我们蒙面,在光阴之隙里走散留下的棚居成为忧伤的空旷往事啊,背叛了结局1993.3.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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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区》
睁开明天的眼睛看见自己落进先知的定局繁衍的思绪将幽现的韶华流水隐蔽此时的裸露与与虚设的身体无关水模仿着朝代潺潺流动在梦的下面红色的文字进入子夜繁衍为虚弱的泪水铺平空阔的身影之地悲伤的花开放在音乐的边缘记忆的列车正好从翻掌而停的手上疾驶而过夜色将马队覆没的声音取消融化的晨霜解除了路的封锁四通八达的是绿色之根可能的一切之网鸟类高飞在厄运之上带着不可窥见的秘密之羽土地在迷津之外的多余部分被情感泄漏出窍的词汇再次要求复现于是屏住呼吸的篝火又一次被心点燃数千年前就有的古田中理性的庄稼长得非常茁壮文字问候黄色的收成风偶尔落地果实在开阔的稿笺中不语生命主宰着此刻的进程分开的不同性别自看不见的面颊两侧向光线聚拢距离消失颜色在目中重新聚合美丽的人携着不完整的家谱回到我们的空白衣冠之中她滴下一点真实的鲜血在我们的封辞之上1994.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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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祭(《人类的宣言》第一章)》
“冰川如何在家园中寂灭,我们如何认领水的废墟” — — —我们如何向往失败,如何等待河床的干涸地球如何绕过水的年轮,船如何遗忘桥的容辱珊瑚如何雕构没有渴望的花期,白骨如何赏还我们空间的幸存冰川如何在家园中寂灭,我们如何认领水的废墟是否人类都明白怎样被岸抛弃,又是谁在彼岸的昙花里凋谢我们将如何报答水的年代,或者如何阻挡桥的放逐 — — —风如何系在缆上,船如何依然逆时而行如何在静止的瞬间越位,如何与自己重逢,又穿越自己我们如何在光天化日落水,如何失足逃回昨夜如何颠倒黑白,如何比岁月更悒郁心如何失重得比肉体更快,生命如何变得比时间更短如何比坟茔更空,如何又比命运更加幸运水如何泡死发胖的种子,如何又让我们生长,且骨瘦如柴我们如何把头颅祭进水里,祈求过去的收成水如何删除我们的思想,如何掩饰看不见的脚印我们如何脱下自己唯一的一双谎言,瞒天过海水如何玷污了我们的躯体,又如何让我们伪装得比寓言更美丽我们如何幻想天使,披着皇帝的新衣我们如何在执着中卑惧,如何总是在眩晕中忘记名字如何一旦窒息就认错自己我们如何拒绝屈服,路如何弯曲,如何又回到同一条路桥又如何虚构同一个拱型我们如何在岸上搁浅,如何将风景凿沉,如何反复无常忘恩负义如何在安全地带背水一战,如何故弄玄虚时间如何在时间中过期,水如何让年轮落为圈套如何无休止地诱拐自己的生命爱情又如何抛弃爱情独自私奔,桃花汛如何在桥下失约而至如何溺死已死去的记忆水如何失去支点,我们如何争夺一无所有的重心水如何失去形体,我们又如何虚空得更加空虚我们如何将灵魂钓进水中发酵,头重脚轻如何饮下自己,醉得人事不省我们如何披戴眼泪,如何跳进自己的血液如何在每一滴汗珠里来回偷渡我们如何在彼此的处境里走失,如何在无冰的水上步履沉重如何隔岸撕杀,未交手便死有余辜我们如何在花事之后多情地挣扎,如何将自己打扮得赤身裸体减去情节又如何自弃我们如何在降生之前蹉跎,如何将祖辈哺育得面黄肌瘦如何用自己的立嘱再次许诺自己我们如何遗传桥的性别,如何繁殖水的标本如何在水中重新分娩母亲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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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佚说》
清潮入陶砂罐,废园里的歌缠住雨藤我的秘密吟在芨芨野地外绽立,伊人守言顺依蓝色马蹄与你徐徐落水风翎牵走徘徊的残迹,声音随我殒落,以谁的孤烟入怀,我逃出自己,欲望的岁月写错偈语伊人,听言风更漫漫,古栈湮没悄然聚沙陶罐盛出记忆,雨水返青我沾湿的诺言几度划破谁之纸窗,画中采蜜忍受早慧茅草飞过陌生冷洲,伊人的隐月梦出河卵我看我,我学会象形的生长,谁为何遥借文字摇曳而来绕开季节的石阶,谁的脚步将伊人之我踏入疏林净界空白处,人物看出山水,日子上升还是那只浅褐色陶罐端坐于我的年轮,轻泣猜破客人心底蓑衣留在清谈的远方蓝色的马,唯有独木舟与西月静分对岸乌云幽闭,谁泊在我的案头而我代替自己脱衣解缆,伊人的眼影立马泼墨成雾一滴幻灭,清潮掩住滩涂牧歌亦唱亦晚,伊人走出淡花荒村的童年我的视界跨过彼此,以绿叶为尘时间敲响,谁的纤指点进染墨的对话隐喻敛翅入池 ,轻寐如纱伊人牵午睡的名字飘起我的手在芨草尖取下歌谣,与我一并随蝉声落雨伊人而行舞歌,黄昏将我在旧檐外捕获,追日的柴杖与我失落谁还企图寻回浅褐色陶罐,或者说,饮水占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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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嘱咐,文字,水》
你的形象脱离了屏幕上最初的文字青春在眼前勾出一个消失了千年的动作它由动渐静,转为最后之慢你继而挥起剩下的笔画划过纠缠诗歌的那片森林以思想的惯性为优势你将白纸的誓言戳穿作为唯一的黑字,我被语言的利器诛杀甲骨文失落于空洞我与回音一起摔向历史你以速度把我的词汇往远古方向吹散此刻,你正爬上另一堆天生的文字,滔滔不绝博大的洪水自段落间升起我灿烂的命题,那些文字的风貌顿成遗迹而心早已泪水涟涟,我那远而不远的城池1993.3.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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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找玫瑰》
在寻找花朵的年代我的双手均被沧桑刺破,美丽的娇容让我进入血液在血液里看天和看想见的人都很蓝越过一生的容貌我看见了自己的痛从指尖传递给下一个青春时,血很红血液会流去,天下的痛不会回来花朵落向人间千百年之后的日子,会很蓝模仿春天的身段,我因此美得饱受伤害在充满花朵的秘密中年代失踪我痛得如此可爱,我的梦是不幸的替身而另一个你自己已悄然渡过我的血液1993.6.7 Portland Rose Festiva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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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墟日记》
千年的遗墟,你的方位是风在一个不为人知的日子里你窃据了我的想法我的软弱是虚伪的沼泽地我无法逾越生命的鸿沟我不得不说话,将声音的草头压低千年的遗墟,土地因为你的轻浮而沉没我莫名其妙在你的学说里叹息在我之后,风便是你剩下的伴侣你错过芳龄,我用我的甲骨文写下你的艳丽你的过去回到你现实的身边不,你与你没有真与假、美与丑的区分千年的遗墟,你的年代脱去了古典的魅力你自弃的行为误伤了我我不得不穿上护身的阳光,走出欲望的城邦我的声音一直掩埋在你殉葬的河道中我的思想法泡得发白沼泽地长出了无限的看法千年的遗墟,你的禅意是我生存的片断我会因你而消失,日落下山景色以时间区别生活,你的容貌不变你的真相是人类的忘却你选择了复活,我投胎做人我们之间的距离不再属于历史奇迹千年的遗墟,只有你尚不在我掌握之中我不炫耀今天的风云你就是你,君主不是君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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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归变奏曲》
路因为遥远而走向空白土地失去文字,我从此无法感觉自己沿着长长的黄昏,我被收藏潇洒之夜已在纸面展开一页相隔的纸使幽寂的传说更加遥远在这片四处蔓延着历史的稿笺上血色缓缓渗出世纪被生命压住我感觉到了黎明的份量而夜因此变得比思想的旅途还要漫长路的另一端是心底我又看见一个有关我的形象怀抱抽象的文章长长的稿笺从沙地出发爬向内在的远方我学会站立,在书里大地在我虚构的注视中退缩我哭下一滴珍藏的泪珠,它的闪亮使记忆迷航灵感是无水之舟,让我备受折磨1993.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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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花,世界》
眼睛一抢在时间之前睁开太阳便升了起来红色的动作是吐出情感的举动,它断送了昨夜花海一烧尽春天就是遗迹消失的家园在不断扩大脚先于自信心之前迈出向着悬于深处的景色目的地已经长出无数棵年迈之树果园深处,心情坠地那里铺满了红尘的花毯而花与满世的圈套互混的时刻只有心可以幸存而我们当了一次观众就错任主角演一出有关自己的悲剧手持无花之环歌谣从天上雨一般飘下来开花的角落里 人代替心情死去据说在音符变美的日子里人不必死而复生1993.4.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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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一本书》
我筋疲力竭在错综复杂的街道里迷路太多的人挤进章节他们跪地长拜熊在我面前直立而起逃成为肉体的企图前面是比墙更顽固的骨骼我在脸色的边缘坐定设想英雄如何伸出有力的风度扶自己而起面对代表文字的熊我尚缺少充满肌肉的智慧我还需要向时间索取精神食粮一把深刻的钥匙携带着答案落进人群我看不出那些人是谁他们的优美跪姿是如此整齐的曲线划出一道无形之刀将我推理的线索斩断我直接了当采取熊一样的姿势向它打听道路的段落它给了我一个开门的抽象权力那些跪着的姿势显然在群拥着后退与高大的重量级暴力保持安全的距离而我已心如火焚所有的词汇在极限处开始温柔或许它们正将自己的真相驱散此时的我依然被流亡的目光挡在书的界面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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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意》
风一吹来就成了精致的传说它穿过期待打动我珍藏的化石一个春天被无限地点燃而海水依然保持冷的平静火确认了时刻唯有生命回到瞬间年代流亡在我们历史悠久的血管中以梦想为理由,我面对温柔的逝水沉默的词汇与内心一同沦为理念我放弃思想以自身的变化营造四季我的形体多次往返于生命的领地这是个轮回,没有人的痕迹岁月逐渐袒露风景将旋转的种子藏起而我被困于记忆的荒野此时万物彼此相依吐出绿叶隐秘的青藤,为我攀援而上或者,让我以古老的时空吐出果核向新生的内部进化诗歌在秋天的收割之后与泥土继续生长我们在语言的鉴照中看见眼泪流着水的悟性它离梦的位置很近我们打开风的大门,一生充满诗的悬念正如我走向自己的高度携水消失1993.3.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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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尘牧歌》
一首歌给唱憋了气,马在悬崖边立定很累的旅途,一个世道踩着一遍节拍怎么就走到了时间的尽头唱完了歌,吸气间世道就开始变了,马儿打算原路退回那匹马要是失足一个不小心,就可能转世为杰出的驴这个世道真是与众不同本来,快马加鞭跑上一年也跑不完,要是驴看见那么驴也会自封为马在另一个世道里鹿也悄悄换上了马的名字唱吧,请继续唱吧世道很空旷,深不可测,这个季节要是太凄婉结局就可能完美得让人一脚踏空驴和鹿相继走过出了这个季节,就走成了马马儿吃了压低嗓门的草,听了歌就再也无法品尝变质的时光整整一个世纪就这样被一匹好马耽误在后面此时此刻,歌把嗓子唱没了落伍的世道因为不知道走还是不走,就马上成了一个哑迷,从此下落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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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弈》
伊人的脚在舞蹈,音节开出白玫瑰。
绿色停在鸟下。
将你叶裙轻揭起,洁净地坐。
我的视线将我绊倒。
钟数着章节。
手捻紫荆,一首歌慢慢地松开月亮,还能给我以夜,对着你的碧唇。
伊人,我/不存在的时间/比我/更快地/衰老。
听说我要你的芦笛,伸手跌宕起伏鹤飞一并带走。
野苹果香的哑语,夜晚询问嫩雨。
我离开的时候,看见,血液与我绵绵相缠。
排箫的声音细碎,若指着你生疏的花池迟晚的乡村。
石桌诱惑岩画,折剑垂钓的年代。
我遁入眼泪。
我的路围着我,如被遗弃一般执迷。
丢失的华冠。
叶子落根,彼时,又飞起,你止于野崖。
人性将我挥霍,伊人提前,将我分娩。
睡去,信仰覆盖回忆。
一柱长烟,尘埃。
伊人沿着逝去的火烧云徐步走过。
我两眸灭盲,以脚铃为歌。
十二次预言,线装书。
缪斯漏网,与我们共涉易水。
春荒、遗霜。
伊人,孤坐时分/我的手将我再次劫掠。
树落着叶,沧桑埋入土。
延龄、古瓶。
我们拍拍面颊目光互为穿过,伊人出现。
那时我与我,捕影在门外。
收殓抒情,相思传闻飘然而泊。
冰灯的融姿。
为晨报时。
曼陀罗过早地开放着自己,我的/一滴声音/将钟/错敲。
走出姐妹的家,你又从何而来。
自一个汲水的角度。
变作谁?
没有鹅黄色的村路,刺藜花开。
伊人取走自己,将我披上。
抑或,洗着跫音。
一草一木如痴,在水上,伊人察觉。
古塔,河,我们都叫作歌。
我如何再学会,挣扎。
驱赶自己,拦截开花的马车。
伊人提罐在羊群里走失,传闻就在磨坊外,蝶草落单,春荒一去错了情节。
我开始倾听,然后,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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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念(二)》
一朵愁云在偶然的时刻就这样聚起在它之上 是飘起的期待下面是虚构的黑暗水 在变换空想的阵列幽深的不测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消息在水上行走以云的态度设想时光分裂它的投影是灰色的绝地而真理的确很远文字的洪水在那个冬天泛滥一把火点在手上水困在所有的结局的下面而你或许正坐在绚丽的人间 一面镜子的窗前读消息 饮下代表情人的一杯水1993.4.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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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称:所没看见的》
一切的对称譬如说左边的右边我的眼泪等待左眼的悲恸另一场伤感的雨已经从右眼徐徐流下对称的镜子里书翻开孪生的内页祈祷的双掌在相邻的象限中吻合愿望在另一侧变为行动并列的半壁江山在拟人的坐标中越过彼此的概念也有上下对称的时刻我低头时看见水中的垂询向上的重量和另一张溺水的容貌而不断向四周扩散的是渴的独白脸色携带事实逃离轻生的表情一个低头的企图埋进另一个自己也有前后对称我的肉体落后于被出卖的灵魂当爱情背叛情爱时夜就成为因果轮回的暗器而生命在诞生前就已经忍受了死亡在月光尚未升起的大地上有人被身后的影子庄严地超越或者与自己的正面完全相悖我被光阴扣押在自己的背后巨大的精神之手推开岁月的阴暗面看见它本人被另一只手从脑后反向击中天赋幽蔽于时间思想在寂静的宿命中沦陷还有其他的对称当我的内心披挂在外面时一件无名的往事就已经预支了所有的孤独失守的一生退回更小的花蕾而开放的花将青春的季节吞进日子的喉咙里猝然吐出一座无计可施的身世比失败更坦然的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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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时间的岛上》
从零开始倒计时从此我们退出理念的迷津当梦从沙漏里慢慢流下一个有关岛的想法在脑海上出现它与我们的睡眠相符合并且开始升高天空改变主意向远处退去一个想不起认不出的容貌淡出魔幻的水面以入无人之境的姿势走出芳龄美丽的沙粒穿过时间容器里落进我们的眼睛我们因为一些想法而准备哭泣流出的一滴眼泪淹没面孔思想被本能的重量打入水下冷宫我们孤苦伶仃留在水面上,一生清贫的问题悬而未决浸不透的棉花,拿不定的主意漂不起也沉不下预言的水晶球挡住了它自己的天空我们伸出五指抓不紧水的形状海摸不着今生今世的头脑我们以倾覆之舟登陆水在血液里走失我们迈向时间概念外的净土如履薄冰为了找回失散多年的异性之岛我们精卫填海从此无法以自己的身世赴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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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之远》
这个时刻我只是在想象中看见雨水,自下而上将你的形象汲走你的缠绵涟涟,不曾为我所断我合上眼睛于是你的日子在空中消失花儿合上叶瓣新叶缩回春季退向寒冷的深处水进入融冰而昨日之米还是煮成了饭后的今天我依然不露声色微笑始终如一看见你忽明忽灭远远退回来背朝着我期待的方向而除我之外所有的人已在生命的反面1993.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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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说/雪赴》
以狩猎的速度,神抵到达,松开紫花蓝色的远水,误入我与野马的荒园我且紧握名字和预言,打下孩子们手中的石头你的鸟依然端坐春天,花鹿以角为距离牵出你的视线之外,我尚未飞翔扯起许诺,帆上的沉思跌进日子,简洁如斯你借过去复生未来,鸟疾,缓然是我三月的旧歌你的音乐摇起叶船,半个木碗,或者撇下我另一半的眩昏,恍然隔世的翅膀,夸父摇晃你早与果实同在,我的名字坦然戽水沧桑,浅桶,你且与岛停在我膝下我的果园,它正沿着孩子的扭动,划破掌心我借满天飞雪自缚,将存在的白茧编织于无声处,你脱颖而出,晚钟将鸣鸟召唤在/薄薄的/语言之外/默示/永恒正如你的一尘不染,吟歌,饮风,倚火筑居净土,玉帛,远古的擦伤一幕春秋大梦,你的昔日属于我瞳子的颜色假如你看见,原色的落日,万物皆以孤灯安歇枯坐的化石是你此刻的历史,花朵迟开我迎着你的目光独步,将时光放牧,白发漫天空城隐没,你在传说里下凡,我隔岸模糊而钓那弧线垂着远方的轶事,一触的尽头你有生俱来的秘密,戴着遗忘的面具而来为了你我错过的一个回合,神往的迷宫青铜色的镜子,孩子们失踪,鸟儿凭幻觉指南纤细的流连,你的迟暮已无路可走天地分离,此刻的沉默是你彼时的创伤你且以命运启示,在岁月里登高大弓拉开,而我/低低地/退进/如浴纷纷的/思想雪地的长啸,我的真身从此调舟,与音讯一并湮没山在岸边逆流漂走,童年留下静哭,沉默将我水中记号取代在尘封的子夜,在湖说的水上,如何雪赴,以怎样的宣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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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青》
寂寞之烟袅袅升起,手的灵魂脱离孤掌与油画中的事物分离一只林中兔它的愿望撞开了绝对的画面草从外面缓慢地长进细密的画布,流着很切题的泪它的花季终将难免,过期的种子与多年的土地打成一片我崇高的厄运不在画中脸与痛苦别离季节在手心里改变我的失败换上表情的面具天很轻,与画面一角相连半只羊走来从平坡上它的另一半就是人间它啃下所有的草,更多的云朵浪费了轻浮的一生春天是异乡刚刚吹开的悲剧我走在里面,踏青深深浅浅,为油画的视野领航1993.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