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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物论》
他们不是灌木,而是人虽然也把阴暗的那面对着大地虽然也长尖锐的刺一个少女跪下倒酒一只蚊子叮住我的笑他们吸血,我哼唱月亮,月亮,快从灌木中升起!
199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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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线》
微暗的床边闪亮的针尖。
外婆飞针走线时安详、严肃的脸针尖使人朴素,只缝补今日它指向这里指向人活着的地方当外婆离去时嘴里含满了茶叶针尖使我可以忍受自己的幸福为了亮一些,她移到窗前一针一针地缝下去永不复返199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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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生主》
早安,纸币。
别像狗耳朵那样耷拉着别耷拉到我喜欢的程度早安,黑暗。
我从床上高高跳起只为让两脚落回原地早安,耳朵。
早安另一只耳朵他是白天的推销员她是晚上的酗酒者早安,孩子。
早安祖国。
我不是孩子所以我轻信了你199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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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行太湖县》
拖拉机开着,整夜吠叫着不愿消失,那是因为我尘土把它包得多么严实仿佛我的心仿佛我不如它的一只轮子只要打点气我就不了解它们了1998.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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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粮食仓库》
这是米的颤动。
高大的仓库几只麻雀不曾转身就从气窗上飞走一个人沉溺于这静叠的整体使他屏息,把自己挤得比米更紧清冷的房梁下没有任何运动与它相像粗大的光线把仓库变得无比沉寂使粮垛站得更加坚定我究竟看了多久那种丰盈才在粮垛之上缓缓升起又朦胧,又唯一,像生命解体时的光芒安详地说:
“我的身体就是目的。
”光滑、洁白的米粒,在仓库中保留着一点泥土的温暖淡淡的米香悬垂在黑暗深处像小小的种子,在那里我听而不闻199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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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小贩》
为了两只活着的手也有不愿说出的话:
它就藏在那堆恍惚的面孔下那被货担压弯的背影中他们被撵过街角,撵到马路对面……他们匆匆跑着不停地转过惊骇的双眼199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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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葡萄藤》
我三岁的女儿她喊我哥哥,她喊我姐姐她喊我宝贝我都答应了因为我渴望有更多的亲人傍晚,坐在后院我们一起仰起头我们一起喊:
“爸爸,爸爸……”我们喊的是邻居屋檐下那片碧绿的葡萄藤我们多么欣喜我们紧紧地抱在一起因为我们都喊对了它是我们共同的父亲20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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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塑像》
我躬身在一只烧焦的电闸前它要打开它要对着躁动的人群打开它要移走所有漆黑的房间远处的巷道像一支嘈杂的练习曲在我耳边我站在木凳上,黑暗中,打开电筒看到了自己年华的流失……这只焦黑的电闸它静默,从容仿佛经历过真正的痛楚像我那不愿说话的亲爱的兄弟!
1999.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