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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杖》
所有的门洞开,我来了携带世界赤裸地前往我穿越了黑夜与白昼相间的栅栏穿越了火焰与泥土,诞生与死亡在埋葬我的阴影里,站立着一个傲倨的灵魂,他执握权柄这是他命该承担那堆积的盐和粮食,母亲和处女我还愿承担罪过!
埋身于石头和地狱,面对仇恨和悲悯当我把玫瑰种植在伤口,宝石深埋于疼痛我就将根蒂攥得更紧我必受惩罚,因我用拾荒者的柴薪为失明的灯塔引来了火种我必经击打,我用盲人的探杆拨开王后囚禁她自己的深宫我被紧缚在摇动的桅杆上便打开了大海,波涛的乳房,深渊的喊叫我忍受,忍住了野兽失血的饥渴向天边一片落霞追逐我来,从鲜血中取出火把将幽暗的峡谷深深搅动在亚洲腹地秘密的洞穴以坚硬的刀凿刻写象形文字我敲打贞洁的石头命令泉水涌出我剖开汹涌的海水开辟了新生之路一条满身珍宝的蛇摇动粗壮的身子在我手中,它衔着怒放的花朵它是幸福的,它仍是孤独的在洗涤一新的乐园里,紧紧衔着花朵我便有了深长的快意,宁静的时刻在花朵状的庙宇,众山环抱之中我是守护花朵的人,我是守护心房的人握着永不弯曲的唯一的钥匙所有的家园打开了,因为我携带黄金的杖。
[灵鸟颂]主祭—男巫你打开左边的翅膀,遮住太阳你打开右边的翅膀,遮住月亮抖动一身明亮的羽毛,你摆脱阴影和灰烬,也摆脱黎明和歌声跨过火焰成为绝对的火焰飞越海洋成为纯粹的海洋而你自身与时间等同,来到无人抵达的地方。
你,是一个,也是无数你是一个至高的王,也是一个失落的部族在最高的山顶,你提升了更高的石头并捻亮它内在的灯,传递给星辰从你每一支羽毛都射出箭矢带着风,带着东方和西方,南方和北方把失散的云彩穿在一起把流逝的河流穿在一起把生和死也连接在一起就如你高昂的双头∶智慧和勇武。
你是行在穹顶的船,承载着灵魂船和船中的鱼,呈现天地之门你的箭穿过重重的门,将天地开启你把种子埋进门,从门中挖出花朵从花朵挖出果实,从果实的内部挖出众多钻石和雨滴——门中走出我们万民,归于你一个飞翔的国度。
助祭—女巫姐妹一颗雨滴要消耗多少云彩一线光明要放弃多少灰烬一片羽毛要平息多少风暴一只花朵要挥霍多少泥土一次爱情要燃烧多少肉体一种尊严要埋葬多少疼痛一场梦要融化多少时间一个真理要让多少热血流尽!
群巫你,灵中之灵,王中的王者金杖挥舞,你降临我们当中——从我们身上通过,用我们的血肉骨骼做你的肢体,你经历的道路以我们为器皿,用我们的心房和头颅盛放大海和云,你非凡的天空我们也成为你,你的羽毛一片,你的点点星辰——我们在此,与你合而为一。
十字街头。
每一路口都蹲伏一匹司芬克斯。
我供出答案∶与生俱来我就有第三只脚。
我是拐杖人。
我的脚步不同凡响在我身后尾随一支无形的鼓乐队我手舞足蹈,节律铿锵而命运在最后一个,高吹着喇叭我也是末代绅士,在我的摩登时代我是你们的小查理,一个小东西给你们笑声和泪水,给你们羞涩和心跳我出现在街角和手执剑柄的雕象脚下只需将一枚硬币给我,请不要挡住落进我怀抱的一束阳光!
是的,我的手中有一个标志它被赋予了力量,即使人们看不见它的存在,它依然存在你们可以怀疑,我是失去羽翼的小神是那被贬谪流放于此的王是武功尽废某个独行侠客而今,我身披尘灰和耻辱承受着世间的魔法,将光环掩藏鸠形鹄面捡拾岁月一鳞半爪来,把我高贵的图腾归还给我趁我躲在梦里,趁我在梦中记起自己的名字,那不可冒犯的姓氏我不要日复一日挑剔一根鱼骨我需要爝火烘烤天穹的盛宴需要信仰的旗帜将高耸的额头拍打英雄情结,总让我焦灼或许末路穷途对芸芸众生是真正的福音儿童的理想只不过一串血红的冰糖葫芦。
有时真理重不过母亲挑着木刺的绣花针但我有何理由放弃在大地怀抱诗意地独居即使已掉进餍足灵魂还是肉体的悖论在时光深处有人常用一管羽毛支撑着他低沉而倦怠的头颅苦思冥想一行无关于幸运的诗句而此刻星辰爆炸,冰河坼裂,灯花闪烁第一块面包刚刚出炉,总在晨间悄然勃起的阳具如雨后破土而出的新笋我知道,它依然存在∶我从来没有将它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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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独者之歌》
没有人理解荷马将《奥备赛》一行行吟唱一个回到故乡的人故乡正把他遗忘而那让歌声漂泊的黑夜必然是无边无沿的海洋我试图跨过海洋当惟一的钟表把时间从痛苦的回忆中收回当干渴的笔汲取着天空泄露的点点星光当一行诗赶我上路多少人走在他的路上卓别林舞动着小拐棍孔夫人的马车尘土飞扬瞎子阿炳摸着苦命的琴弦但丁在林中迷失了方向耶稣和犹大走向那耶路撒冷朝向神圣的人们心灵敞开面对的天堂我在灯光和墙壁之间越来越热爱自己的影子它不属于任何一个种族或国家它不听命于法老和国王此刻我不相信金字塔比一个诗人的梦境更辉煌而罗丹的思想者撑着沉重的头颅是否象我一样拒绝伟大的思想--我要找一个口吃的家伙不停地说话我要和一个瘸子在大街上跳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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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神》
在节日到来之前我将毁灭一切在美到达顶点之前我将毁灭一切我将平息所有鼓乐、旗帜,与诵读我名字的歌我将关闭所有铜镜、仓廪,以及通往天堂的大门我踏过美玉的台阶,身披百种芳香草木我登上黄金的祭坛,饮下一匹母鹿的血我将播撒光明的精液和火种让神圣的鸟衔着火焰飞过为我洗涤了身子的处子们,与我一起舞蹈,在黎明的泪水里迎风而舞为我熏香了衣冠的处子们,为我捧上花朵,这将是怎样洁白的花朵我用失明的眼睛看着你们在最高的地方我的光芒涌出我的胸口和嘴唇我亲吻和拥有你们中最小的女子这将是怎样的时刻,这将是怎样的时刻∶来自于黑暗的火焰清除着最后的黑暗我从贞女之光中提取令人绝望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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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宫》
岁月以它庞大的工程将我囚禁其中三百六十五日,如此循环往复的回廊我被隐藏在你腹部的灯火引诱而深入,从此把影子交给幽深的门厅它的数字日夜增长,在囚徒的数学式里趋向于无穷,并在我头脑中演算着一张无形的蛛网,中央却空无一物我在双重的牢狱里履行自己的命运这一切如同梦境,或者就是梦境但我从不怀疑它坚固的构造,因而我无法醒来,摆脱这异己的统治象那些围绕我翻飞的盲目的蝙蝠我习惯于它的单调,重复的形式它无可挑剔的秩序和天衣无缝的材料沿着无尽的长廊、梯级不停奔走,我熟谙了关于“永恒”和“伟大”的美学仿佛我成为它的设计师,并成为它本身,那埋藏在我内部的建筑而心脏这黑暗的钟表不停地催促我从一个房间进入又一个房间,如困兽∶牙齿和爪子早已磨损,被寂寞的石头我的面孔更模糊不清,向我落下的尘埃,那细小的吞噬我的灰在历史隐秘的深处,无名的铁面人。
我知道有另一个我生活在别处那大海的咆哮,那闪闪发光的云那飞翔的船帆和打开翅膀的旗帜那高傲的盔甲和嵌着星座的剑柄他会向我走来,他正在走来他将杀死我,同时将我解救!
我听见他的呼吸、心跳和城堡的震动一个解开谜语的人举着语言的钥匙而我在他临近的时刻将合上眼睛沉入更加深沉的梦中,让他取下我那牛首怪的头颅,连同我的梦以及我梦中这巨大的时间的牢笼请他把我的灵魂带走,沿着他牵到迷宫尽头那线团引导的道路返回一双美妙的脚下,从而回忆在时光深处痛苦的思念和漫长的爱情。
[斗牛士之歌]舞女燃烧的地板,一对火红的鸟儿扑击我穿上一身火焰,闪光的羽毛升腾从时间的圆心飞上火乌鸦的塔巅火焰的额头,火焰的胸脯,嘴唇炽烈的火炭我只想掀起火的眼帘∶挑动这一切我只要舞成那大手中的火焰!
斗牛士钟表停止,环形斗牛场巨大的表盘将所有时间关闭,与远古斗技场无异!
我已上场,把无边的风暴紧攥在岩石的手掌里在那双单纯而张大的眼眸中,我屏住呼吸,缚住整个世界的狂乱我缓缓抬举的手势正将一片血红低垂的云幕扬起犄角竖立,两只刀尖火花四溅一张闪电和雷鸣的脸瞬间逼近,洪水挟带着庞大的山与一束冷静的枪刺撞击几颗黑色星星喷射火焰比野性的目光更狂野的火焰窒息的铁炉复燃,一座哗变的牢狱涌出灵魂和梦幻,死亡与岁月的嘶喊坍塌的城堡,崩溃的堤岸泼洒的血酒,悲壮的祭坛我却默默,侧身独立于寂静的中心俯视着一道伤口的深渊。
舞女那是何等的傲慢与孤独那是何等的孤独与傲慢与那被分割的公牛一样孤独与那被切下的牛首一样傲慢斗牛士与那被祭奠的牛首一样傲慢与孤独我要把一张残破的牛皮铺展在天空在每个失眠的夜晚,我要倾听一个巨灵沉重的脚步,从屋顶滚过的阵阵鼓声……这神圣缺席的时代,我步出迷惘又重陷于迷惘,我摆脱了仇恨却复归于虚空∶谁将主宰我的命运与我刀剑搏击的下一个,将会是谁人?
我活着,这多么幸运!
他通过五楼窗口眺望一座城浮现不同的繁复景象,因这是不同的五楼窗口,不知是家乡还是异乡,从卧室堆满药瓶的窗台,还是在病院走廊尽头?
这城堡高耸的耳朵装着云朵回荡某座大厦云朵般的钟声或者响起带给他幸运与灾难某个情人金质的嗓音和芳名。
哦,我已忘记……他步入地铁通道,随着钢铁呼啸,灵魂的灯转瞬来到另一度空间,他看着自己在幽灵般的花朵中呈现苍白面容不知早晨还是黄昏,不可确知他的下一站,约定的地点一张床在等着他,一场裸体张开的梦期待他的进入,还有一阵雨将一个沉默的躯体不停冲刷。
告诉我啊,今夕何夕?
他抬起潮湿的脸朝向夜空凝视一轮布满阴影的圆月那战场般死寂的火山坑他伫立的院落笼罩着银光仿佛虚假的火焰,而他一个临时走到舞台中央的演员正将某个与他同名的角色扮演那堆放的垃圾和凋落的花坛成为典雅的布景,华丽的道具。
唉。
谁在叹息。
从他的书橱中透出深长的叹息带着不同年代的沧桑和不同国度相似的忧郁,每一本书都是一个神秘入口,守候他象鸟儿一样掀开书页的手他的迷失和清醒,在曲径交叉的花园深处,将与多少人相遇和别离,他们又有各自的时空他和他们的出口又在哪里?
我游荡在石碴和铁锈的缝隙里戴着牛首的面具,躲在每个街角等候着无数个自己,我会出其不意跳出来,说∶跟我走吧,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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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罗马去》
到罗马去在春天到来以前到罗马去带着你的诗歌到罗马去穿着东方的羊皮到罗马去搭上老乡的马车到罗马去不要带着水果刀和伤人的铁器罗马会把青铜的剑给你不要带着只会花钱的女人罗马会把王后的爱情给你你要相信罗马的每一块石头它们会告诉你野蛮和奴隶你要抬头看看罗马数字的天空让你的时间调转一些世纪你要把金币抛给任何某个乞丐他也许就是神庙中的神祗到罗马去,到晒着太阳的罗马到黄金时代的诗人中间在大理石广场朗诵你的诗篇或者做一只勇敢的猛兽和斯巴达克倒在一起到罗马去,让维吉尔领着你你要翻过大雪堆积的阿尔卑斯山它们的背后就是罗马的春天你要沿着每一条大路走去罗马的爱在大路尽头等你1998.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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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具》
我以火焰洗脸用足可以清除世间尘垢的火焰洗我一张脸并不为享受那洗涤的快意将面孔与身体剥离的快感岂能是浅薄的经验火焰的血液充盈面孔,洁净我被时间浸泡得松软的脸,几乎模糊不清的五官每一片肌肤,每一个毛孔,那深度的熔化与凝固使我几番貌合神离难以自持陶冶啊,将我的胚胎重塑青铜的汁液一滴滴聚集成一张克制着风暴的脸,滚动着大雨将无边而死寂的天空拍击它上升,掀开鸟翼般的耳朵将一张沉浸在黑暗中的脸庞提起它鼓舞着翅翼,带着青铜的气息飞翔在一个无形的巨大形象之上看那无数死去和未曾诞生的人都向它汇集,负着他们的灵魂不同的面孔叠合成一张面孔全部隐藏在这一片苍翠的云中自火焰之河沐浴而出,它在星汉之上飘浮,忘记此岸与彼岸它穿越了重重炼狱之门于天地间,必获一种庄严相。
看这旷世而奇异的美啊∶那青黛的眉,那朱砂的唇那伸出眼眶放纵的眼睛,柱石般插向天穹那金色面庞,弧状曲面映出一幅全息星图这脸庞,曾经是我已不复是我的脸庞这面孔,不再属于我却仍然是我的面孔它遗世而独立,它沉默和呐喊在寂静宇宙深处--——它又是多么孤独!
呼唤啊呼唤,一朵冷艳的花渴求一场光雨倾诉啊倾诉,一位待嫁新人思慕隔绝的爱侣它祈祷,天穹给予它接纳与眷顾它歌唱,为高高的天穹之神而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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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城》
何曾有过这样的时刻,一切失却痛觉众多石头打开黑色的灯∶接纳这时光中的归客。
这易碎的尘埃的门!
让你看见大地之城在岁月稀疏的羽翼下渐次荒芜巨大的石头,咬着天空的石头这些沉默的怪兽,坍塌的骨骼,僵硬的花朵我日夜奔走,在影子与影子之间寻觅而心灵地图印着一个秘密的标记。
打开这里∶被空虚压碎的核桃壳无人居住的黑色花园,竟无一声火焰的喊叫空洞头颅只被荆棘缠绕,谁嗅到灵魂香味一缕鲜血从真理的灯盏溢出抑或别处?
在季节止步的彼岸光明退潮,黑暗自沉积的沙子里升起我无法长久仰视头顶,是夜晚的太阳或白昼的月亮,这荒诞的国度吞噬生灵的大嘴,缺损的牙齿咀嚼着熄灭的陨石和洞蚀的阴影我真实的家园在远方,星辰摇曳的果实牵起了纠缠于梦中的人和他永不泯灭的梦境此间何其荒凉,就如我被洗劫一空的内心拆除了门框、窗棂,唯有被时光涂黑的四面墙壁被虚无的雨水和天光冲刷,而我有着不可消除的焦灼和渴意,那无名的惊恐这寂静的世界正使我癫狂!
这巨大的伤口,这大于黑暗和疼痛的伤疤。
仿佛有个声音对我耳语∶拿去吧,这些钟表,这些金银,这些玩偶这些空荡的大街,楼台,广场,庙宇这部锁在石头中的无字的书——当我守在死亡的门槛,屏住呼吸谛听着历史和黎明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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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金老虎》
从黑暗内部一跃而出的是黄金老虎在多维空间穿越驰骋的是黄金老虎摇晃巨大头颅顶着一朵花冠的是黄金老虎戴着面具踏践火焰舞蹈的是黄金老虎你从死亡的深渊现身和奔突将四把斧头砍在地狱的门坎,砍断连接着庞大黑夜的脐带,劈碎星的枷锁你从月亮的血泊站起,沿着青铜剑器和伤口杀伐冲击,撕开时光漆黑的胞衣你饮月亮那母亲的血,少女的血你饮太阳那父亲的血,那暴烈天空的血你吞下闪电和雷霆,砸碎的大块玉石和骨头你是嗜血的黄金老虎,是决斗和战争你是暴君和独裁者,占据烈火的宝座你是奴隶和叛徒,冲出日夜相间的牢笼你是温驯而又多情的黄金老虎,是新郎和情种你身披大海的织锦和土地的黄金你是播种者和收获者,是黄金的老虎你闯入我的梦里对我耳语∶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的怀抱满是金色花朵和美好的肉体我怀抱着饥饿的粮食,怀抱着一对羊羔和乳房我的怀抱满是洁白的云,温柔的雨我黄金的皮肤挂着幸福和忧伤的雨滴那叶片上的泪珠和嘴唇间的蜜,腋窝溢出的香气我的身上满是火焰,是熔岩和原子的喷发我是那快乐的狩猎者,是那放纵的爱人在枝叶茂密的毛发中燃烧,被浪花分开的大腿夹紧在光明的水面体验划破处女地那一刻的快感那焚烧的香柏木,那献祭的牺牲那喷射的血,那朱砂唇,那桃之夭夭那极乐界,那喊叫和寂静,那饱满和空虚那复活和繁衍,那滋养和哺育,那黄金老虎你黄金的赤裸和黄金的爱情你黄金的梦幻和黄金的国度黄金老虎,黄金老虎用四根柱子撑起辉煌的天堂用一根鞭子驱赶漫游的灵魂你以受伤的美和勇敢遮盖众多星宿弯曲的巨大河面你流淌的热血和污垢在时间永恒的流水中洗涤成灿烂的黄金。
日神我是初日,是中天的太阳,也是伟大的落日我构成时间那壮观的拱门来吧,从我这里通过,通过我的胸膛进入永恒之深处。
虎王我来了,在众神消失的地方我跨越了无数深渊,走过遥远的道路我在大地行走,带着我的阴影那影子多么黑暗,我自身就多么光明我在水面行走,我是镜子内外的两只虎我们是一对孪生兄弟,我们是可怕的对称我在金属外面行走,吞进宝剑直到剑柄我被分成了两半,又在转瞬合成一体我在火中行走,我就是一团火我是无数火焰的运动,我是无影无形我向林中行走,我走进一棵大树我以上升的姿态,挺身站立起来直到天空我行走,无法停下来无论是孤独地行动,还是引领着我的部族你们把我高高举起,我在手的森林上行走你们呼喊我的名,我在众多灵魂之上行走我行走而成为行动本身一匹黄金的丝帛在光明中铺开一条金黄的河流奔涌成斑斓的大海我走成无数的日日夜夜,我的花纹无尽无穷我光芒闪烁地行走,我成为宇宙的梦∶我的身躯,金银交错,青黄杂糅,广被沃土我的头颅巨大,抬举成巨大的天穹金黄的日月,金黄的眼睛我的四只脚踏着四个方向的风我遍游每一个季节和星宿我的四只脚踏着四只青铜大鼓我和百兽尽情狂欢,载歌载舞[百兽之舞]啊,威风堂堂的兽王,你带我们开辟了疆场你带我们摧毁了墓地,重建起黄金之城的殿堂你的火焰将黑夜点燃,为我们收复了光明的国度你率我们载歌载舞,在不朽的大道之上!
壮哉,黄金的老虎。
美哉,吉祥的虎王。
我信仰美和她的黄金分割律。
我崇尚力和他的破坏与创造。
这黄金老虎。
这黄金的梦想与国度。
我的梦想与国度,财富之梦和伟大的理想国飞黄腾达和冒险的痛快,黄金的信念和意志淘金者,野心家,诵经的僧侣和驿站车夫洪水席卷过岁月的河道,时间的车辙交织历史的走势和被历史所书写的历史本身黄金的简册和卷秩。
千万座黄金的城我的黄金之路!
黄金的王冠,黄金的首饰,黄金予我的庄重黄金的雕象和广场,黄金的庙宇和大钟黄金的规矩和法度,铭刻黄金柱头的自由精神黄金的乐器,黄金的歌喉,黄金的史诗站在塔顶的男高音,贫穷而骄傲的歌手,我歌唱的黄金时代。
黄金的腰,黄金的足,黄金的手臂我应是勇猛的摔跤手和大力士,拥抱和搏击命运的野兽。
我有着老虎美妙的身段,流水般移动在时光中款款犹如模特展示台步。
我是飞天和舞者我舞剑器和霓裳羽衣。
我色彩斑斓,天玄地黄满身阴阳交错的花纹,胎记和伤疤,摆满易卦爻象那占卜辞,龟甲与星图,画在额头的吉祥符。
黄金的时间,黄金的数字,庞大而无形的黄金数字化时代,我拒绝格式化,亦在网络高速路独步我校准内心的钟表,仍以骑士的目光将一切审度∶人类基因组和致命病毒,荷尔蒙与某个精子的冲动全球化蛋糕和无数饥饿的胃,黄金的粗暴和邪恶与同等的正义和公道并存,黄金的欲望和理性!
信息潮信息潮如此喧嚣,仍有我一支阅读孤独的金色蜡烛。
我已除去青铜面具,青铜予我的生死与荣辱露出黄金的面容,展示本真的力与美王者和英雄气,平民的高贵,歌者的豪情一种释放精神张力的坦荡与大度一种独来独往的自由与行动一种生命快意的大笑与微笑在众神消失的地方,我来了!
我来了,平步于宇宙宽敞的台阶莲花绽放,金光四射,尘埃落定∶那极乐界,那大慈悲,那大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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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光和墓地》
这安息的所在∶黄金的舟停泊了在星辰之间。
在憧憧阴影淹没的居室,你用微暗的火精确地算计∶构造这样的星空要消耗多少发光的石头,多少奔跑的马匹和多少燃烧的花朵,加上多少灵魂!
你啊,是怎样的一个灵魂被众多灵魂召唤,经历多少道路抵达了这里岁月的帆折叠起来,盖在他们身上你还将细数他们,要用多少名字命名——一切都是无名的,那些骨头,那些面具,那些神他们呈请∶将我们的名字还给我们!
这无名的国度!
这无名的国度无名的野花亲吻着那些残破的青铜额头枕着黑暗泥土和破碎玉器的额头释放出状如天穹的大梦并成为天穹这用火书写了众多名字的星空。
你,就是你啊,被这星空召唤你啊,就是你啊,更在召唤这些遥远的灵魂星光洒下,最让人心生摇曳,忧思无限,泪眼朦胧你几乎没有勇气面对∶那些死者,和你最爱你痛失的年华,许多人,你如何把这些一一唤回。
你同样奔赴,被时光这盗墓者掏空的大梦你看见你自己,被灵魂的花朵簇拥,行在永恒的路上象一滴水。
你是那样柔弱和坚韧,经过最后的判决被黑暗和光明这一对患难的兄弟抬往星光墓地,你的灵魂举着你膏血的火把引路。
这是何等的孤独,而生者更需要勇气领受生之孤独。
你坐在大地怀中倍加坦荡,由群星慰藉。
你站在墓地中央仿佛一座石碑,为星光所雕刻——你就是你自己的墓志铭。
你是那招魂的幡,吸引着东风和西风在滚滚红尘中猛烈跌打,在天空和大地之间悲怆地舒卷你素白的身子,呈现刺绣的星图。
归来吧,从大火中归来,从灰烬中归来从刀锋上归来,从石头里归来,从星辰之间归来回到你身体的花朵,回到你头颅的寺庙回到你爱人的怀抱,回到你吟唱的一首歌里。
——魂兮归来。
[亡灵歌]亡灵(男巫吟唱)拿去,我那经过砍伐的肉体拿去,我那经过审判的灵魂我不惜一切,因为我无罪我是一个无罪的罪人。
不要宣告已经赦免不要轻率地消除,压着我肩胛的刀斧和胸膛的黑夜我,承担着整个星空。
拿去吧,请取我的腿骨与蚌壳拼成的星斗相配做那众星之主的斗柄从此截断我远行的道路,从此被苍龙护守,在时间深处成为时间本身。
我推演每一年的名字在季节的轨道循环往复我牢牢地抱住泥土吞咽黑暗,咬住苦涩的根我牢牢地抓住天穹一个部族永恒的命运。
我不怨怼和诅咒,我知道我所有灾难都是他人的福祉无罪的我,定要领受所有罪名否则这世界将罪孽深重我深居大地遮蔽的秘密天宫察看世间的熙熙攘攘把生死祸福的轮回操纵我做为天上的种子而静静萌发大地粮田必收获丰盛人啊,你们还在沉睡我已从黄土没顶的深渊起身背负棺木走更远的路——我,乘着烈火之车上升!
女巫让我们捧住你果实般垂下的头颅让我们抱住你青草般流血的身子多么美的生命,就这样残损多么好的青春,就这样丧失让我们用星光和泪水为你洗涤让我们用泥土和火焰将你擦拭直到你骨头洁白,象一捆新鲜的劈柴在我们的怀抱燃烧,将我们烘烤。
我到达过那里,乘着梦的升降机我到达过某个星球荒凉的世界穿过一座座冒着黑烟的灰土堆那里的灵魂一点也不少,就象这里。
我回来了,也许那下面的煤炭和木材还没有干燥,火焰没有燃起而我还要经受人世更剧烈的火焰同时它们在夜晚呈现星光的面貌是何等的幸运,并领受一种福音我一次次从死者的队列中走出继续一个孤独浪子的业绩他未完成的爱情,他的荒唐与戏剧。
他就是那个剧中的王子,手捧头盖骨向掘墓人说出他必要言说的伟大台词他还要拔出他的剑,饮下他的酒将一个失落的王国从诗歌中拯救看那些红色和绿色铿锵的兵器锋利的嘴唇成了哑巴,啃着废墟看那些高贵的象牙,女性的美玉随一座大城沉入黑暗的泥坑这么多泪水,这么多灰烬在所有封闭的居所都有一盏小灯这么多死亡,这么多伤疤被刺穿的夜空胸口缀满白色的花旋转的斗柄移动着群星一列列墓碑压来它们沉重的投影让我再度领略盾牌、铠甲、青铜面具和低沉决绝的英雄气质我成为他们,我又扮作了影子骑士披一身星光,仿佛燃烧的萤火虫我成为一个纵火者,将灵魂的火涂写在时间墓穴不可侵蚀的墙壁他走过,一把无形的剑从低垂的手上在坚硬的墓地划下清晰的痕迹标出一条曲折的路,它不通向永恒而与所谓的死神签下一份秘密的约定我走过,对一切都已无所畏惧无论圣殿、咒语,还是命运的石头我只要在光洁的纸上播撒蓝色的星光我在生命之上书写,在人性的耻骨上象神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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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场》
这巨大屋宇,这巨大的蜡烛拖着更大的光辉和阴影森林沉浸于水,塔楼沉浸于钟声脸庞沉浸于一片失血的白银他挖掘黑暗,在内心凿开的矿井取出堆积在深处的煤炭,把灯递给黑色的兄弟,把土豆交给泥土的女人把血还给为他流血的母亲在天堂般巨大的餐桌上,打开经卷打开羞愧的灵魂,打开一群光明如花朵涌现的羔羊,他的嘴唇将最小的一只亲吻他受伤的手,覆盖着花瓣他悲苦的心,盛放着贫穷用一枚硬币压住魔鬼的妒嫉和诅咒让黄金的草垛压住地狱的灰烬那渐渐低沉的蜡烛,抬高了屋宇般的头颅和头颅般浑圆的屋顶月光与河流的带子绕过胸膛缠绕住熔化的耳朵,洗涤伤口的眼睛他看见倾斜的山坡展开翅膀云雾中放出飞翔的马匹,驮着风严厉的鹰隼俯向满身石头的山谷和山谷中白雪的骨头,朦胧的梦境那枪矛的荆棘,血泊中的月亮和婴儿的哭声,他倾听羊群中吹响阵阵天使的号角饥饿的狼群将原野洗劫一空这癫痫的一场抽搐,这沉溺于月光燃烧的热病,这荒凉麦田中央干渴的人将泥泞里破碎的天空深深吸吮一簇火焰摆脱着深渊纠缠的噩梦他握着最后的热泪流淌的蜡烛牵着花朵走过草地,在道路的尽头他两手空空,抓不到一颗麦粒抱不住天堂和众神。
[牧羊人歌谣]在神的牧场一切微不足道你却占据了我的心房。
美啊,英雄总是为你而亡!
我放牧着岁月和苦难而我本身又是谁的羔羊?
我又是谁,蒙受这么多考验和创伤?
我是得到宠幸的人我是遭受妒嫉的人我是被夺去记忆的人在孤独的山谷和高耸的山岗是否就是我,被月亮一再亲吻她温柔的目光让幽深的岩洞震颤。
我愿在月光中长眠不醒而光明常常给我盖上众神的阴影难道我是另一个,招唤了爱情和战争!
美啊,众神中的女神!
我的爱,被一再地劫掠和玷污我的爱与美,难道等同于罪恶深重?
那个从迷宫逃离的人,是否也是我在经历囚禁之后又囚禁了你他的勇气和懦弱,他多情的一生!
我注定要一再地爱上你爱上你那禁忌的美和致命的爱情用我的嘴唇消除那无数的亲吻是的,我必是以美为名的你的情人我为你准备了美妙的嗓音和诗句一座自由的黄金的帐篷美啊,你的名本应刻在我的牧杖你的笑容应是我的天空,你的身体应是我梦的殿堂,你主宰我的性命而你总是引来众多牺牲你飞扬的头发点燃了大海我是一支火把,在你苍白的手中美啊,我的女神让我弹着长夜的琴弦为你而歌为你脚下的灰烬,灰烬中的国度在神的牧场,我必接受鞭挞我那插着箭矢标志的耻辱的身躯我因你而获罪的命运,绝望的歌唱我的歌,唯一的歌词∶美啊,谁还会为你而亡!
世间无序而井然有序世人失信却偏信真理无所不能一切实体和影象都在接受裁判所有因果与偶然都摆放于一架天秤我置身于这现象的世界无法表达亦无法沉默,我注视着∶面包师的面包,妓女的肉体,公务员的公文写字楼吐着纸卷的打印机,小酒馆的橘色烟雾卖报小贩挥动着新闻,有钱女人的宠物狗对鲜红的月亮叫个不停,死神在殡仪馆摇铃街道上奔走的人们都在奔赴他们的命运,无论抗拒还是恭顺谄媚和诅咒∶罪犯、圣徒、疯子和占卜者发起战争再去维持和平的政治家以及他们肩头学舌的鹦鹉,身后的奴仆拾捡一只空弹壳的孩子,洗床单和绷带的母亲与之同时,是老人秃顶下的回忆,一对情侣在公园树丛里制造的一场激情一张平静的桌面上,我的纸张和笔尖也在回忆,那些目光,那些声音,那些液体写在月光和水面上的字句,插进泥土中坚挺的笔,充满神秘和欲望的墨迹那葵花林的激情,处女的罂粟番茄染红的白衬衣,暴雨中一面低垂的旗帜空旷的房间,扭曲的门锁,溺死在杯中一只小鸟,停电之夜苍白的蜡烛生命和死亡同在闪烁的火光里还有被光芒遮蔽的黑暗与美我看过这些容颜,也将它们失去迎接和送别,在同一座时间的站台同一轮巨大的月亮,同一种挥动的手势而风从不同的方向吹来,朝不同的方向刮去,将长发般的草叶吹弯吹弯了岁月的桥梁,和内心的钢铁我接受了时光的冷漠而变得冷漠我接受了沙尘的灰暗而面目全非一个人荒凉、贫瘠,他的爱情与性放荡的牧神正丧失他的生殖力花朵在与我对应的地方枯萎将一只蜜蜂和梦想的果实闷死在子宫这一切如同幻觉,连同它的主宰那高踞于广场的青铜雕象他面向虚无的队伍伸举真理的手湿漉漉的草坪上却没有接受鞭策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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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穹女神》
时辰到了起身的时辰到了从楠木床榻登上黄金舟的时辰到了,一只大船将接纳和承载众多灵魂昨夜,在庭院中央的池塘是谁搅动了一阵涟漪是谁捏握住莲花洁净的花茎却没有将她摘下大门敞开着,人啊并没有走到这满布花朵和果实的居所而那来自遥远的呼喊将贞洁的门槛击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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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大神,快把我取走》
我回来了。
一个漫游的灵魂。
那些声音在落日下燃烧着灰烬它们引导他,蹒跚的脚步与一空洞影子结伴归来和那同自己搏斗在时间中的肉体自青铜之旷野进入一片荒墟一只失调的唢呐在城角歌吹代替庄严的仪仗堵塞狭路的车队喇叭狂鸣剥蚀城垣苍黄的残壁没有归人的欣喜若狂,唯有将他覆盖的一片阴影和阴影下焦虑模糊的面孔不知我是谁。
那些街巷,那些门楣,那些台阶,那张床榻那些拒载的车夫,卖笑的女子,迎门的侍者那假面的城,谁识你的本相喂,那苛责的税吏,那守门人!
被注销的身份,失效的通行证这,究竟是你梦中之城,还是另一座城的赝品,那神启的大城安在?
而这一张灰色的网,捕捉着梦游者的影子和失落于车轮下的魂魄,阴沟的呻吟它布满血丝暮色的眼,阻断通往城堡的道路嘲弄一个骑士的癫狂只有在一斗室蚊蚋与甲虫在他孤独的掌下纷纷落马对于洪水没顶的噪声,无孔不入的尘灰无能为力,他是被预设所阉割的人他的花蕾充满危险的禁忌,雄蜂无处采集他是虚拟人,网络帝国某个多余的程序。
他呼吸,在幽灵们中间,活的幽灵和死的幽灵他行走,在不同的城之间穿梭他几乎是一黑色符号,充满抽象意味面对那些变形的石头,扭曲的道路,赤裸的云他长久失眠,却试图从一场无涯的梦中醒来他渴望燃作一团火焰,唤醒一座失落的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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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巫》
光明的大神!
我必为你迎风而舞我苍白的姐妹,黑暗的姐妹这露水一般美丽的女儿们在盘绕着死亡和命运的长发中裸身而舞,所有的舞蹈必是为你!
那颗只属于你的星从我翘首仰望的乳峰升起而埋在我肚腹中的灵魂重复着你的咒语和祝辞让丰饶的香草遍及鲜红的土地我的口中噙着一枚小小的青果为了不喊出你神圣的大名即使你的名远播天下,我本应将你如石榴籽那般一遍遍称颂取走吧,我护身的香囊以及那一片珍贵的秘密芳香在你取火的大鼎中焚烧就将我的花苞作你燔祭的礼品请将我毁灭,在打开火焰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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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树》
一切尚未开始。
一切沧桑历尽。
你沿着唯一的大道,在不朽的路背负起深渊和大地,携领黑暗的肉体移向不断完成的天空你提着四季的头颅和四个方向风的口袋从处女的泉眼挺拔而起你将无数珍宝向高处运送,让灵魂住进三重云端之上天堂的麦地你将粮食和火不停地搬运我,通过你,是最后被搬运的苦涩麦粒,是从石头中取出的石头从睡眠与死亡中起来,登上这敲钟人的天梯在黑夜,与黑暗一同死去,在白昼与刹那一道生长,将九只青铜的钟敲打,把播种和收获我的人召集我沿着你的身躯,找到我的花园伸出我的手,握住你的嘴唇和花朵握住你的九枚果实,九个乳房我是九只神灵的鸟,在你的肩膀和额头高踞,成为你的翅膀和歌我在你胸口端坐,痛哭和唱着你永恒的国。
在漫长的旅程,我和你一起经历狂妄的风暴,盐的鞭子,火的洗涤我为我的骨和肉哭泣,它们终于洁净了我的每一道伤疤都长成你黄金的叶子我的每一阵疼痛都进入你青铜的根蒂每一滴血都成你斑驳锈迹和光芒,我获得了你的名,在你的星座栖息我歌唱,我沉默,和你一起在这神圣的入口,我必将是忠诚的守护者在这无尽的河流,我把网浸在其中而我仅仅是将尘埃和污垢过滤我捕获的鱼,还将回到时光之水我和它们一道∶循环不已我是那所有的日子,和所有的地点我是紧抱着树根的人,赤裸着身体我是盘踞在枝头的蛇,饮着光明的露滴我是唯一的路,不朽的大道,我是你我,就是我自己一切历尽沧桑。
一切尚未开启。
日神如此盛大。
众山叠垒,绿血将祭坛浸透我登上山顶,黄金的大脚踩踏大火清除的道路,自一株吸吮天空的树走上伟大而险峻的阶梯,抵达王位我在天之顶部和处女中心书写象形文牛骨裂开,闪电纵横,在时间的瞳孔盲人打开石头经卷,鹰隼再度飞起粗壮手指插入黑暗,果实取出语言花朵的子宫鼓声明亮而暴戾,大风将野兽面具吹动一束羽毛和雪白骨骼旋转,翠鸟翔舞青铜若水嘹亮,拂过杨柳琴弦,翅翼如云我领着昨天、今天、明天,上升和下降走向盛大的光和美与我一起舞蹈!
趁着我尚未将一轮檀弓拉开趁着我还在火中饮火,血中取血趁着我捻一朵洁白花苞趁着我梦见河流和鱼的嘴唇趁着最后的时刻尚未到来[干戚舞]赞美你,遮天蔽日的大神看我们操弄琴箫,击响钟鼓挥动羽毛牛尾,举起玉戈金戟日轮辐射,灿烂了高大神树这华美壮观的圣殿,金碧辉煌的庙堂我们称颂,我们顶礼,向你的居所∶广阔的宇宙威武的神,我们绕成一轮花环将你妆扮一新至高的神,我们列成一条长龙把你高高舞起请你庄重地起身,我们送你上路你将推开天顶的大门,让光明在世间奔涌广布你将打开天庭的炉膛,取天上最大的火给我们火种从此我们不再黑暗,从此我们摆脱寒冷我们取出火种,从木中取火,从石中取火,从血和骨中取火我们将火传递,让大火遍及我光明的部族这盛大节日就要来临,这巨大的美已经来临你说∶在美到达顶点之际将毁灭一切!
我们听到了,这召唤,这让天地为之震颤的声音我们举起金戈玉戟,我们高擎大火,为你,而狂舞宇宙森林枝繁叶茂。
其间琳琅璀璨。
其间幽暗空寂。
人心造境或狂喜或隐忧或伤感或痛楚人这树木,与万象并立。
此生有如编定的程序∶一部神曲。
我运交华盖,运交于一株大树。
命运的株形如此挺拔而曲折∶他双足踏入地狱,阳具之炼狱燃烧而天堂构造于头颅。
谁能够从未有他的理想国。
形而上的信仰,膜拜的神物,天之祭坛屡遭毁弃。
精神失落,以及自高处跌落的痛觉与空虚不仅仅是记忆。
难以释怀的崇高。
集体痴迷于高大的造物,并搭建种种奇迹∶从巴别塔到摩天大楼,恍惚通往永恒之梯级仿佛感知到浩瀚广宇的信号。
我几度攀登于众山之上,将日出之珠探取或沐浴天街小雨,或深陷于中途一场大雾我亦想象自峰巅无休无止的坠落最终是噩梦里一场黎明前的惊悸。
天高地厚,我赤条条站立其间。
从来如此,将来亦必如此。
人自一胚芽长成大树,又必经多少滋养与劈击天地不仁,经多少屈伸而长成一棵参天大树。
请看他内心,请以时光之锯剖开我∶观我深怀的年轮密集,无一不是时空之韵律竟模拟一个星系,光明的内在循环在无边的黑暗里。
而我依然。
是多少忍耐与坚持上下于一条陡峭的孤旅∶我的沉默。
我的歌哭。
我的呼啸。
我的狂舞。
我的枯枝败叶。
我的如火如荼。
天生我材必有无用之用。
我惊叹以枯朽凿刻而成的木雕遍体排布密集的疼痛刀痕,又有不绝如缕光华自朴素的木质溢出——他曾经也是一棵树。
不朽的仍将是不朽,梦想的青枝绿叶仍在生命树上缠绕,而我醉心于做一个浪漫主义精神症患者,尽去让世人嗤笑仍自在荒凉烽火台上挺立并将狼烟信号燃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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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和圣杯》
我的女王,你在哪里!
你在哪里,我至高的花朵那风中弥漫的芳香是你么那夜半醒觉的幻影是你么那让月色中的庭院漂移的是你么那在黎明引起一声长长鸟鸣的是你么那叫我内心一阵疼痛的是你么那使我成为一阵风,沿着种子流浪的方向越走越远的,是你么?
而我始终没有离去。
我始终在谛听黑夜深处一片嘈杂中那一点寂寞。
我始终闻天籁琵琶洒下阵阵无声花雨,天上管风琴在银河奔涌。
我始终仰卧坚硬床榻握着冰凉的刀柄。
我始终抚扪胸口却不发出呻吟。
我始终摸索墙壁用指甲刻划日期。
我始终在烈焰和冰块中擦洗一身污垢。
我始终手按经卷却哽咽得无法诵读。
我始终坐在一团光芒里竟如失明的蜡烛。
我始终焚烧残躯膏腴而不能驱散些许寒意。
我始终独上高楼俯仰天地但寻不到一个出口。
我始终默默而成一失语症患者。
我始终不能对你说出。
我不得亲近的人,我不得攀摘的花朵,令我窒息的持久的异香将我从垂死的火堆中点燃一团洁净的火!
他燃烧了,从灰烬,从乌鸦的巢从骨头中迸发的火焰,干柴中的烈火他燃烧,不知疲倦而狂放地燃烧把孤独的热爱投向他灵魂的花园——那盛满露水的花朵啊,那金玫瑰那黄金的帐幕和金色灯盏的不眠与昏睡守护在你账前的那堆篝火在你长久静默中爆裂,在你阵阵叹息中颤抖只为黎明你们泣血的歌喉。
[破晓歌]女王愿进入我身体的黑夜不要随一阵轻薄的风离去愿那累累下垂的葡萄将黑暗的血保留在果园里愿手捧圣杯的人只从我这里取你要饮用的隐名的王我饮下太多黑暗,那榨出葡萄的黑暗,我甜蜜的果实被一阵狂风捣碎!
我奉献太多热血,那溢出葡萄的热血,我甜蜜的肉体被一堆石头打击!
女王血与血融合在一只杯中这花朵一般的杯子花朵和花蕾纠结在一起这并蒂的光明的花儿这杯中光明满溢,以血为盟我们的爱远远没有开始隐名的王没有开始却在丧失,黎明的马催我启程,看那同时抽打我灵魂的鞭子!
正在丧失也是开始,黎明之舟载我远行,来吧锋利的船桨切开我的内心!
女王我的良人,我的新郎背负黑暗走到崭新的路上我的牧人,你身披鞭子放牧苦难在黎明的山岗我的爱人,你打开伤口将盛放热血的圣杯携向何方?
隐名的王我只带走一腔热血,将杯子留下也将杯中的大爱留下,还有那杯子般敞开的心房我只带走沉重肉身,将灵魂留下灵魂留在花朵和果实中间而我必将开辟一个更高的国度女王我象一只失群的羔羊一般孤单我象一颗跌落的葡萄一样忧伤从此,我将寻找你留下的圣杯从此,守住这永恒的花朵。
我主人中的主人,我的女王!
我听见夜莺为失却爱侣整夜歌唱而听不到你,只有沾满露水的花朵一瓣一瓣掉落,委身于泥土。
我至高的花朵,你也是我的忧伤——你的孤单让我恐惧,你的爱情让我绝望!
我几乎不能爱你,因为我同样热爱你隐名的王中之王,其名叫真理和公义我几乎更加爱你,因为我也热爱你忠贞的爱,盛放热血和灵魂的圣杯夜晚巨大的器皿裂开了缝隙葡萄园的血液在曙光里流失是时候了,攫夺我珍宝的猛兽越过了最后的门槛,是时候了我的主人,我禁忌的美你让我从大地之中取出了剑戟——他是迎着战争履带倾轧的一棵劲草他是独走戈壁攀援雪峰的一匹蜘蛛他是凌空焚烧奇芭永驻人类头顶一部航天器他是疾行于脆薄纸张书写诗句一支沙沙的笔是的,他将一路为你而搏击与自己和无数异己的影子厮杀不已他一味地挑战,向巨大的风车魔鬼的羊群并不计较结局的悲壮抑或荒唐他同样冲入现代烟囱群和甲壳虫车队屡败屡战,高举细瘦的螳螂手臂他目睹了种种奇迹与异象,全都具有神圣的形状∶那环形斗兽场与世界杯足球场金色音乐大厅,股票交易所,那跳伞塔和囚笼那原子蘑菇云,盛满精液的避孕套,冰淇淋火炬……生存还是毁灭,他频生惶惑与犹疑在人生旅程中途幽暗密林且昏睡良久无尽的倦怠,漫长的热病,不可言说的失意孤独而探入他梦境的一朵玫瑰总教他再度醒觉,重返追寻王者圣杯的征途。
不可预知又早已设定的道路从你这里离去最终必伸展到你这里时间弯曲的环,一如玲珑剔透的手镯环绕于你洁白的手腕∶一切必然如此。
尽管如此。
唯其如此。
我确信∶思想者的头颅与美人裸体是令我欣然的杯盏!
而旋转于天顶的北斗,酌取星河灿烂以及孕育人类伟大女性的子宫,这神圣之杯必属于你——我的女王和内在于你的花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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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巫》
高高的,何等华美的殿堂那让我屈服的星辰和颤栗的时光我背负自己泥土累累的躯体把漫长旅程丈量,去叩问上苍我世俗的衣衫被狂风撕得粉碎摸索的手指插满荆棘大雪塞满了燃烧的喉咙泪水将我冻结在石头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