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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国士兵之墓》
没有人给你来送一朵鲜花,没有人向你来把泪洒,你远征越过了万里重洋,现在你只落了一堆黄沙。
你的将军现在也许在晚宴,也许拥着美姬们在狂欢,谁会忆起这异国里的荒墓?
只有北风在同你留恋。
故国里也许有你的母亲,白发苍苍,在街头行乞,可是在猩红的英雄梦里,有谁想过这样的母亲和儿子。
现在,到了北风的夜里,你是不是后悔曾经来杀人?
那边呢,是杂花绚烂的世界,你这里,是没人扫问的枯坟。
1936年10月4日,于虹桥公墓选自《中国新诗库第一卷——穆木天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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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白的钟声》
苍白的钟声衰腐的朦胧疏散玲珑荒凉的蒙蒙的谷中——衰草千重万重——听永远的荒唐的古钟听千声万声古钟飘散在水波之皎皎古钟飘散在灰绿的白杨之梢古钟飘散在风声之萧萧——月影逍遥逍遥——古钟飘散在白云之飘飘一缕一缕的腥香水滨枯草荒径的近旁——先年的悲哀永久的憧憬新觞——听一声一声的荒凉从古钟飘荡飘荡不知哪里朦胧之乡古钟消散人丝动的游烟古钟寂蛰入睡水的微波潺潺古钟寂蛰入淡淡的远远的云山古钟飘流入茫茫四海之间——暝暝的先年永远的欢乐辛酸软软的古钟飞荡随月光之波软软的古钟绪绪的人带带之银河——呀远远的古钟反响古乡之歌渺渺的古钟反映出故乡之歌远远的古钟入苍茫之乡无何听残朽的古钟在灰黄的谷中入无限之茫茫散淡玲珑枯叶衰草随呆呆之北风听千声万声——朦胧朦胧——荒唐茫茫败废的永远的故乡之钟声听黄昏之深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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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我愿透着寂静的朦胧》
我愿透着寂静的朦胧 薄淡的浮纱,细听着淅淅的细雨寂寂的在檐上激打,遥对着远远吹来的空虚中的嘘叹的声音,意识着一片一片的坠下的轻轻的白色的落花。
落花掩住了藓苔 幽径 石块 沉沙。
落花吹送来白色的幽梦到寂静的人家。
落花倚着细雨的纤纤的柔腕虚虚的落下。
落花印在我们唇上接吻的余香 啊!
不要惊醒了她!
啊!
不要惊醒了她,不要惊醒了落花!
任她孤独的飘荡!
飘荡,飘荡,飘荡在我们的心头,眼里,歌唱着,到处是人生的故家。
啊,到底哪里是人生的故家?
啊,寂寂的听着落花,妹妹 你愿意罢 我们永久的透着朦胧的浮纱,细细的深尝着白色的落花深深的坠下,你弱弱的倾依着我的胳膊,细细的听歌唱着她,“不要忘了山巅,水涯,到处是你们的故乡,到处你们是落花。
”1925年6月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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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武》
明月照耀在荒凉的金色沙漠,明月在北海面上扬着娇娇的素波。
寂寂地对着浮荡的羊群,直立着,他觉得心中激动了狂涛,怒海,一泻的大河。
一阵的朔风冷冷地在湖上渡过,一阵的朔风冷冷地吹进了沙漠。
他无力地虚拖着腐烂的节枚,沉默,许多的诗来在他的唇上,他不能哀歌。
远远的天际上急急地渡过了一片黑影。
啊,谁能告诉他汉胡的胜败,军情?
时时断续着呜咽的,萧凉的胡笳声。
秦王的万里城绝隔了软软的暖风。
他看不见阴山脉,但他忘不了白登。
啊!
明月一月一回圆,啊!
单于月月点兵。
1925年6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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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浦江舟中》
凉风吹过了横江,水色映着天光,我对着滚滚的浊流,觉得象在我的故乡,美丽的松花江上。
我想象着,在松花江上我的黄金的儿时,就是半自由的时期,在那“铜帮铁底”的江上每天还要渡过两次。
我忆起青年的高尔基,飘泊在伏尔加的船上,我忆起青年的勒芮,荡舟在密西西比的河流里,我想象着沙皇和殖民者的世界。
我望着那两岸青葱,想起松花江边的沃野,而,避署场所的那些高楼,庞大的美孚油厂,汇山码头,令我想起江沿的满铁公所了。
恒丰纱厂的烟囱突立着,宛如无数的待命的枪枝,向着我们在瞄准着。
在云烟尘雾的层中,象是一涡一涡的毒瓦斯。
伏尔加今昔不同了,密西西比的河原上,怕还溅看黑奴的鲜血,松花江上呢,谁晓得谁几时没有命,没有衣食?
松花江的原上,现在,是杀人和放火,到处洒着民族的鲜血,受虐杀的,和争自由的血,在敌人铁蹄下被践踏着。
凉风吹过了横江,水色映着天光,我对着那各色各样的船旗,遥遥地想着我的故乡,血染的松花江的原上。
1936年7月26日,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