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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玫瑰与痒》
    我死的时候满床鲜花,人们在我的身下而不是身上铺满玫瑰。
    至于我的身体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却无关紧要。
    因为阴私处已被我的情人割走。
    在这个城市,身体一旦失去性器便可视为清白之身。
    我们的故事早已家喻户晓,妇孺皆知。
    我们布满体液斑痕、充斥交欢气味的温床成为我的灵床。
    人们抬着床上的我游行于大街众所周知,鲜花在这个时代是惩罚的象征,而玫瑰是淫恶之首。
    我在世间最后的所见是她缓缓伏下来的脸庞。
    她神情安详,如同我幻想中的母亲。
    她的身体渐渐贴近,鲜活的肉体的温暖,而我那时已浑身冰凉,再无存活的力气与欲望。
    我的精液已经流尽,我的血液正在悄然凝固,我的每一寸皮肤都松驰下来,终于结束了,我用最后的劲儿想到。
    她的脸庞伏了下来,遮挡住窗外渐明的晨曦。
    越来越弱的光,女人的脸多安详,覆盖了我的双眼。
    我再也无法看见。
    我记住的最后的颜色是女人。
    她几根细长的发丝悄悄垂落。
    我对这世界最后的感觉是痒。
    1999.10
  • 《手》
    你的手常年在一筐圆白菜中找出最值的那个。
    都是一块钱,你可有三个孩子。
    你的手在食堂擦几十张饭桌。
    油腻是洗不掉的了回家拿起毛衣针,女儿还皱眉:
    妈,把电视关了,我在做功课。
    你的手忙来忙去,扯住丈夫的衣角丈夫最终没走,比以前更瞧你不起。
    儿女们大了,你手里捧着孙子直到来了,身强体壮的保姆。
    妈,您就别操心了,儿子说,累了一辈子,该享福了。
    你伸手想摸摸儿子的脸扑空了。
    儿子出门办公了。
    你讪讪地笑着,坐到窗边俯视这个城市飘扬的尿布。
    你张开十指你都忘了,这些年怎么能就这样从指缝中流走。
    你不知道今天下午,应该做些什么,直到天黑2000/8/2
  • 《现实两种——给我的艺术家朋友们》
    他的目光如土,散落、糊涂、凌乱,她的手如葱尖(是北方大葱不是南方小葱),细细地解着扣子(假Levis才有的扣子)。
    她掏出它,松软、耷拉、棉花糖。
    他的目光如虫,在她身上爬呀爬,她手如葱尖,对着它抓呀抓。
    和面,她有几分力气。
    村里过年。
    好多个春暖专心点!
    他的声音打转,暗自担心。
    越急越不行。
    钱不能白花。
    搞艺术挣钱容易嘛!
    您专心点!
    她没说出口。
    她的口正在用劲儿。
    樱桃大口(是巴西樱桃)
  • 《我所住的高尚小区》
    工地在外面,高尚在小区里农村小伙儿穿上制服,成了保安对门口卖菜的小贩,比我对保安还高傲。
    许多人遛狗,我遛遛自己买两斤阴险的葡萄。
    一个老头蹲在黑乎乎的角落,抽烟。
    他还会不会在意经过的女孩,还是向往那边的一大群大妈,在聊天。
    还是受够了老婆子的气。
    这一生,怎么就挨上个撒泼的女人。
    小区既然高尚中央就有喷泉。
    就有不少孩子在水池子里洗脚。
    当我提着两斤葡萄经过小区傍晚的高尚生活,你知道我还是蛮自信的。
    听到一个孩子叫:
    爸爸爸爸,那颗星是北斗星。
    你也知道我的葡萄,马上就成了酸的2000/8/22
  • 《妈妈》
    十三岁时我问活着为什么你。
    看你上大学我上了大学,妈妈你活着为什么又。
    你的双眼还睁着我们很久没说过话。
    一个女人怎么会是另一个女人的妈妈。
    带着相似的身体我该做你没做的事么,妈妈你曾那么地美丽,直到生下了我自从我认识你,你不再水性杨花为了另一个女人你这样做值得么你成了个空虚的老太太一把废弃的扇。
    什么能证明是你生出了我,妈妈。
    当我在回家的路上瞥见一个老年妇女提着菜篮的背影妈妈,还有谁比你更陌生2000/9/23
  • 《二月十四》
    转眼之间,红领巾成了红玫瑰。
    五岁以上,手里都举着一支月季而不是玫瑰情人也不是爱人。
    这没什么。
    狗尾巴草和玫瑰一样香甜。
    爱人和偷鸡摸狗,谁又能比谁下贱一双被白色尼龙紧身裤裹住的女人屁股 以及尖叫让我被黑色丝绸覆盖的手臂变得恶俗不堪 以及姿势这也没什么。
    即使资本论也不能止住一个老娼妓快活的叫喊。
    领域不同 就各玩儿各的吧。
    这更没什么:
    情人节你的情人找了一双屁股和一段尖叫吃饭只有庸俗的女人才能辱没词语的高贵。
    高贵只有掉在地上,才能被正在街头拉客的让.日奈捡起擦去尘埃,又一脚踢飞“背叛的崇高之美!
    ”年轻的日奈肯定一点儿也不虚无。
    还肯定痛恨情人节和玫瑰。
    然而我不仅要送你一朵玫瑰花,还要去唱卡拉OK我的爱情在通俗中爆发我的爱情在通俗中灭亡不是普希金的诗是香港流行歌曲让我每年流出一滴眼泪,再爱你一回2000/02/15
  • 《巴黎∶捐衣物给非洲灾民》
    整幢楼都欢天喜地,找出旧衣显然,大家在电梯口多了话题评论时事也更加地理直气壮。
    那么多的旧衣服扔了可惜,也卖不出钱。
    换成道德,让我们心里健康。
    回想从前,妈妈也叫我拿些裙子给乡下表妹。
    那些裙子,我早已不穿可还是流露出,舍不得的情绪。
    什么时候,我终于长大成人,懂得给别人分享,我不需要的东西并且义正词严,让自己比昨天更高尚。
    2000.7.25
  • 《什么样的回答才能让你满意》
    他们都那么愤怒他们问我为什么那么需要男人“就那么需要性么……你就那么轻易地把身体交出去”……如果我回答你们我要的只是男人的怀是一顿和平的早餐是亲吻和抚摸头发甚至是你们痛斥我不懂的爱情你们就满意了么我就会比现在更纯洁了么而我的身体是怎么也交不出去的它在这儿孤单地沉默谁也拿不走谁也留不住谁也不能把它和我分开。
    哪怕在你进入的某个瞬间。
    哪怕我宁愿死在这瞬间,我仍然是那个独自死去的人
  • 《机关里的抒情岁月》
    传达室只有一位老人,趴在那张桌子上阴沉沉睡了多年。
    我在他面前轻轻闪过,他嘴角必定偷偷浮起一些狡黠笑意。
    谁跟谁呀,我们相熟之久。
    他从我的脚步声中早听出了梦游的味道。
    正是午后两点。
    楼道墩布清冼的残痕。
    水雾的湿气混合着灰尘,这轻盈的腐朽令人心醉。
    阳光惨淡,在地上画出方格。
    玻璃们默然无语,井然有序。
    每扇乳白色的门都半掩着,里面两张办公桌并在一起,一男一女相对而坐,厚厚的卷棕档案报告文案堆砌在公事公办的书架上。
    男的咳嗽一声,回音满楼。
    静寂多么意味深长啊,尴尬的总是声音。
    女人起身,借倒水之机将门缝开得更大。
    而我借开门之机目击了女人。
    她的身体干枯,水杯满盈。
    穿过一条走廊是另一条走廊,路过一扇门紧接着又一扇门。
    拐角传来一阵轰鸣的冲水声,一个胖女人带着厕所的消毒气味阔步而出。
    她穿着紫红色的旧毛衣和藏蓝色的呢裤子,脸若满月,扭着桶样腰身,目不斜视经过我的身旁。
    我无须回头,我心仪已久,女人我理尝称你妇女。
    我多想将你再推回到那有消毒气味的地方,让你趴在冲墩布的水池边,剥下你的厚呢裤子。
    你天长日久,穿着它坐在办公椅上,臂部处已磨得发亮。
    你甚至还穿着秋裤,死灰的颜色,有点象北方的煤炭重地上方的天空,充满欲望的斑点。
    最后,我看见你的大花裤头,如此宽容,弥漫着强烈的人情味。
    一想到你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你的丈夫从未送过你一件礼物,很快,夏天你会不戴乳罩穿着破洞的大背心的坐在街头乘凉,哦,我再也无法控制。
    我用我崇敬的手掌,展开你白灿灿的肉。
    你的头儿低垂在水池中,几个月前用十块钱烫过的卷发松驰地坠落,随着我进进出出的动作起伏。
    水花四溅,加杂着墩布上的泥与尘土,可疑与肮脏,尽数喷洒在你深埋下去的脸。
    你咬着牙一声不发,虽然我打开了水笼头,以激荡的水声抵挡预设的尖叫。
    而你咬着牙一声不发。
    那么多年的艰辛屈辱不能阻碍你水分充足,你的体内如此润滑,我彻底地被你遗忘和抛弃你几近于匍匐在地。
    每到午后两点,我总是在这座机关的走廊游荡。
    每间办公室都有可供趴下的桌子,尖硬的桌子棱角和女人的柔软的相触时,没有人会不动心,于是起身倒一杯茶。
    而每间厕所都蹲着一名中年妇女,一生等待着趴在水池边。
    她一无所有,除了他的大花裤头和里面的日渐苍老的肉。
    1999.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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